人造晨光透过防弹玻璃与窗帘缝隙，洒在对墙摆满了书籍的檀木架上。
季宁伸手按掉床头的古董闹钟，起身走向衣柜，取出一套熨烫整齐的制服熟练换好。
昨夜的景况并非常态，平日里，文书工作往往占据绝大多数时间，只有每日定档的体能训练，让她有那么些身为武职军人的实感。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负责任，但要是多点这样的任务就好了。
季宁心下想着，一边整理领带和徽章，一边往外走去。
也不知道上头又整出了什么事情，就这么轻易让“实验样本”跑了出去，还要特意派遣军队前去追捕。
据小道消息，上头还派了人工智能进行善后处理，但那就不是她能仔细打听的了。
季宁抛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沿着螺旋梯不紧不慢地下了楼。
餐厅里，母亲已坐在桌前，依旧把脸藏在报纸背后，叫旁人看不出神色。
季宁微微颔首：“早安，母亲。”
她已经习惯了父亲的缺席。当她还在军事学院修习的时候，季远就被调任到沿海域去了。
而季宁毕业入伍的那天，恰好是季远晋升少将的日子，当晚的宴会就是这家人迄今为止最近的一次团聚。
虽说如此，季宁与母亲也没亲近多少。
宁昭宸在科研所的人力资源部任职部门经理，对她讲过最多的话就是：“到科研所来吧，联盟军一天天的到处奔波，到头来连人工智能都比不上。”
季宁径直走到餐桌前，撇着嘴拉开椅子坐下，叮叮当当地摆弄起手边的银质餐具。
送餐机器人端来了早餐。季宁一边切着盘中的食物，一边不耐烦地回应：“都说了我脑子不好，上学的时候就挂了八次生物信息学，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昭宸摇头：“你少和教授顶嘴，说不准挂科次数就减半了。”
“嗯。”季宁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所以我的战剂应用只挂了四次，因为那门课我根本就没去过。”
只要人不在场，就不会被挑出比缺席更大的错处。
“我这两天要出差，去冶霄，你顾好自己。”宁昭宸叩了叩桌面，“喝点咖啡。”
“不要，烫死了。”季宁皱起了眉，她对所谓的焦香口感完全没兴趣，任凭广告吹得天花乱坠，也始终觉得这类饮料无非是豆子磨烂后泡成的苦水，“你搞人事的，去冶霄干嘛？科研所让你去联盟军总部挖墙脚？”
宁昭宸伸手推去咖啡杯：“调配人员也属于人事部的工作——”
“我吃饱了，再见。”季宁着急出门，把餐具往碟上一搁就要起身。
就当她要在对方的叹气中夺门而出时，昨夜的景象又一次闪过了脑海。
无端从科研所跑出来袭击人的实验体肯定不简单。
还有那个女孩，她似乎往身上藏了什么东西。
但物证都被送去科研所了，要想调查这件事，还得从这里入手。
“——对了，我今天下午跑趟科研所，”季宁抓着门框回身，“现在预约还来得及么？”
宁昭宸托腮看她：“取决于你要去哪个科。”
“那个……”季宁皱眉思索，“生……生化机械实验科？”
“那么你需要向生物机械融合部递交符合格式的文件，申请造访生化增强与机械改造研发科并详细说明原因，收到答复后你就可以预约时间了，大概要等半个工作日吧。”
“真麻烦。”季宁歪了歪嘴，“你给我开放权限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宁昭宸说着，唤来机器人重新端上咖啡，“把它喝了，我就给你开放权限。”
季宁一翻白眼，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她已经摄入了足够的咖啡因，但作为坚定的红茶派，她还是在办公室泡了一盏浓茶。
日渐恶劣的生态环境击垮了一家家茶园，而科技合成的茶叶成本低下，原生态茶叶几乎成了少见的稀有品。
每天早上换着品种泡茶多少算是一种奢侈——许是因为近距离接触过了底层的破败景象，季宁颇感罪恶地放下了瓷杯，转而滑动起手边不断弹出未读信息的光屏。
智枢中心回复了她购置产品的简讯，只是不知道那个女孩什么时候会去提货。
季宁退出界面，心不在焉地想当时应该询问对方的名姓才是。
“联系Z区公安部，调取昨晚Z027街的监控。”左思右想，季宁拨去了电话，“有源文件最好。”
对方回应：“收到，长官。”
季宁点头：“和平万岁。”
电话那头同样回复：“和平万岁。”
挂断电话后，季宁从外衣的口袋中翻出一册手稿。
那是她昨夜从流浪汉身上悄悄捡来的。手稿的边角磨损得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纹样，几页纸从边缘微微翘起，装订线也已经松散。
封面有一串极长的标题，《生命频率与量子场协同：数字化时代意识与物质界面的双向交互机制研究》。
标题上面则被划了几道红痕，一旁用相同的笔迹龙飞凤舞地写下批注——“意成形生”。
季宁抬手捋过纸张，开始默读：“本文通过实验与理论分析，揭示生命频率与量子场之间的双向交互机制，基于共振原理提出意识-物质界面模型框架。
“生命体的意识活动能够与能量场产生协同效应，从而影响物质界面的状态；反之，能量场的变化也能通过特定频率反馈至生命体的意识层面。
“文中以神经接口使用者对照实验作为例证，通过对高频神经信号与能量场波动的实时监测，探讨生命频率与量子场协同效应的实际表现……”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给我拿两万以太点。
季宁用指关节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收起了手稿。
这些字迹实在有些潦草，凌乱的英文里似乎还夹杂着歪七八扭的片假名字符，就算上传到设备里，也未必能准确翻译出著者具体写了什么东西。
恰好光屏弹出了新的讯息，是监控录像，附件带上了影像日志与源文件。季宁迫不及待地切出分屏，开始播放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