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考验

纵是这般谨慎,终究还是只救下一人。

陈玄白仰首长叹一声。

这是他首次直面筑基修士,那般威势滔天,仿若能冲破云霄,教陈玄白心底生寒。

那余下的近二十枚活跃奇石全数爆炸,却未能伤及对方分毫。

虽心下早有几分预料,但当亲眼目睹那等高深莫测的手段时,仍不禁脊背发凉。

陈玄白长吸一口气,运转灵力,开始悉心感应族运。

呼~

须臾间,灵力似起波澜,族运仿若荒野燃烧的篝火,本自安稳,却陡遭一阵狂猛之风席卷,瞬间动荡起来。

“不好!”

陈玄白心间顿时升起不祥。

“二哥,你且先带着守信藏起来,待事了之后,我再来找你们会合!”

言罢,陈玄白不再耽搁,化作一道疾风,向着先前逃亡的方向御空飞去。

半个时辰后。

他轻轻落在一棵虬曲的老树上。

借着月色,他望向不远处,看到了那血流成河的村子。

他缓缓抬手,摘下那张白狐面具。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面庞上,神色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平静。

空幽的山林,静谧得仿若能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

......

......

“家主,此次陈家死亡四人,陈守礼等四人不知所踪,正在全力搜寻......”

那惊心动魄之夜至今,已然过去了三日时光。

陈玄林身形微颤,满脸悲戚与疲惫,眼眶中血丝密布,向家主陈玄白汇报道。

此时的陈玄白,一袭素袍,正静坐于书房之中,手中轻握着一一副卷轴,面色沉静不见丝毫波澜。

良久,陈玄白缓缓开口:“那四人,便无需再白费功夫了。”

“家主!此番祸事乃我的过失!我护佑不力,致使那些孩子蒙难……”

陈玄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仙人之事诡谲无常,此等变故非你所能掌控。事发之际你当机立断,施出应对之策,庇得族中多数晚辈周全,非但无过,反有有功于家族,莫再妄自请罪。”

陈玄林声音微颤:“家主......”

虽陈玄白面沉如水,仿若无情之人,然陈玄林深知实则不然。

他身为那些孩子的拳法师父,最为了解陈玄白对那些晚辈的关爱和厚望。

陈玄白:“先去安抚那几个孩子的家眷,四叔那边就不用了,之后我亲自去一趟。”

待那陈玄林被打发走后,陈玄白口中逸出一声幽幽轻叹。

此刻他手中紧握着的那副卷轴上,详尽记述着当时的事情经过。

众人于朦胧月色中,瞧见一道血红妖异的身影乍现。

转瞬间,铺天盖地、成百上千的血鸟仿若乌云蔽日一般,朝着村子汹涌侵袭而来。

陈玄林当时忽感不祥之兆,当机立断,与陈守真引领大部分孩童奔至一处地窖中,多数孩子躲入其间,方得逃过一劫。

但奈何事出仓促,终有四个孩子未能及时藏匿,惨被那血鸟残害致死。

但这已然是十分幸运的结果了,大部分孩子还是得以幸存了下来,那个村子里的普通村民可是死去了一半。

陈氏如今的族运虽逐渐平稳,然相较往日,却已式微不少,毕竟这一下子没了好几个族中后辈。

不止陈家这一处伤亡,那魔头似乎陷入了癫狂,于各处肆意发难,一时间不少无辜凡人惨遭屠戮。

最后由数位紫虚宗修士凭借高强法力,合力将那魔头控制住,然后带走。

不过之后他得知,那名发了疯的修士正是紫虚宗的某位长老。

陈玄白动作轻柔舒缓,将手中卷轴缓缓放置于桌案上。

恰在卷轴触碰到桌案的刹那。

砰!

桌案崩裂,碎作万千齑粉,疾风骤雨般向着四方溅射飞散。

“紫虚宗......无非是在这仇债上,多增一笔罢了。”

......

“老祖!”

姚真双膝跪地,身躯俯伏,额头重重叩于地面。

此刻于他身周,数位筑基长老分坐两旁,正前方那主座之上,端坐着紫虚宗老祖——徐无道。

徐无道轻声问道:“小真,如今可曾清醒些了?”

“已然清醒!”

“此次你大开杀戒,触犯宗门戒律,依你之见,该作何论处?”

姚真面色紧绷,牙关紧咬,一字一顿道:“任凭宗门发落!”

“观你模样,似心有不甘呐~”

姚真双手狠狠抓入地面,沉默良久,未发一言。

“罢了~”

徐无道轻挥手中拂尘,一缕紫气悠悠涌入姚真体内。

顿时,那功法关键的最后一步圆满告成,内窍之中的窟窿修复如初。

姚真体内灵气翻涌,修为攀升,稳稳重回筑基中期。

姚真心下震撼,难以置信地感知着体内的力量,随后缓缓抬眼,目光投向徐无道。

“老祖......你......”

他心中五味杂陈,神情变幻不定。

老祖淡声道:“你的功法皆出自为师之手,此间种种,为师岂会不知?不妨告诉你,自起始之时,为师便能令你伤势即刻痊愈。”

“既如此,那为何您......”

姚真颔首低眉,四年的记忆涌上心头。

伤势痊愈明明不过老祖挥手之间,那他这四年的屈辱,到底算得什么?每日承受功法的魔性侵蚀,这般煎熬挣扎,到底算什么!

“自然是为了考验你,只可惜,你还是令为师有些失望。以你资质本可循序渐进,慢慢填补内窍破损,伤势痊愈是迟早的事,无非时间长一些罢了。

但你终究未能克制本心,致使心魔滋生,理智尽失,这等心性与意志力,日后又将何以直面修为进阶的桎梏?”

姚真闻言,双拳紧握,面色如初。

“罢了~罢了~待你于禁制洞府中,再好好思虑为师这一番良言吧。”

而后许徐无道向众人宣布道:“紫暗峰筑基长老姚真,悖逆宗门戒律,有违门规。着令其禁闭十年,以反省自身!”

言罢,徐无道目光沉稳,环顾掌门及诸筑基长老:“尔等对此裁决,可有异议?”

众人齐声高呼:“老祖英明!”

徐无道微微颔首,又缓声吩咐道:“至于山下凡俗,或因姚真之举有所牵连,可予以适度补偿,尔等斟酌处置,我便不操这个心了。”

“是!”

......

“小弟,爹娘已逝,自此往后,便只余你我兄弟相互扶持了。”

“小弟,瞧瞧这是何物?蜜饯!今日为兄在拳法修习上得了赞赏,拳法师父奖赏给我的,给你!”

“小弟,人生聚散有时,为兄终难伴你一生。你当勤修技艺,力求成为家族栋梁。”

“小弟,若你再这般模样,他日我若不在了,你当如何自处......”

“小弟,快跑......”

啊!

“兄长!切莫弃我而去!”

陈守信猛然从榻上惊起,颗颗清泪潸然而下。

此时夜幕还未褪去,四野漆黑,唯有夜鸟啼鸣,其声凄厉,在夜色里回荡。

尽管如此,然陈守信却再也无法入眠。

少顷,他起身离榻,走向屋外,至一木桩之前,停住身形,摆出拳姿。

砰!

一拳轰落,重重砸向那坚实木桩。

砰!

复又一拳迅猛击出!

拳影接连不断,毫无停歇之意。

院落中,抽泣声与击桩闷响相互交织,陈守信双眸中悲戚与愤懑交叠。

就这般持续了一刻......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那木桩之上,已被深深浅浅的拳印染红,似不堪重负,摇摇欲倾。

陈玄白立于屋檐上,衣袂随风而动,微微侧首,向身旁并肩而立的陈玄恪问道:“他这般情形,已有几次了?”

“这......是第四个夜晚......”陈玄恪缓缓应道。

陈玄白听闻此言,目光转至墙角之处,那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近十根已然破损的木桩。

这木桩绝非寻常物件,而是陈玄白于散修坊市中,寻觅淘选而得。

其质地坚硬,堪比顽石,向来是供二哥平日里练拳所用之物。

他凝望着陈守信那番模样,不禁喃喃自语道:“又是一位体修之士么......亦或是心中仇恨所致......”

陈玄白心底,自是更倾向于后者。

旋即,他开口道:“二哥,你先将敛气藏运诀的子诀传授与他,而后助他扎实牢固玄极拳的根基。至于引气法诀,待日后我再斟酌是否传与他。”

“我......知道了......”

“且记,务必看好他,莫让他干出傻事。”

“是......”

言罢,陈玄白给陈玄恪留下些许修行资源,而后转身离去。

待归返族地,他径直朝着陈云志居所行去。

门口边,陈云志柱着拐杖,目光不时向四周探去。

每有族人路过,他便急忙伸手将人拦下,似在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