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猴烙魂

那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锁妖天罚”，如同九天惊雷炸响，震得我神魂欲裂，几乎当场昏厥。更恐怖的是紧随其后的疑问——那无法无天的猢狲，还活着？！

花果山！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里，带来前所未有的惊骇与荒谬！量劫之后，诸神黄昏，连观音菩萨都只剩一缕残魂苟延残喘，那只搅得天翻地覆的猴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但灵魂深处那清冷声音的惊疑，绝非作伪！这妖气……这引动天罚的妖气……

轰隆隆——！！！

窗外，铅云压顶，紫电狂舞。狂暴的雷蛇撕裂天幕，惨白的光芒将塔楼前每一张惊恐绝望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毁灭性的天威如同实质的巨山，轰然压下！修为最弱的几个杂役，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口鼻溢血，瘫软昏死过去。外门弟子们如同狂风中的麦秆，东倒西歪，护体灵光在天地之威下脆弱得如同纸糊，纷纷惨叫着吐血倒地。

“天罚！是天罚啊！”

“跑！快跑啊！”

“完了……全完了！”

绝望的哭嚎和崩溃的尖叫瞬间淹没了一切。人群彻底炸开，如同没头的苍蝇，本能地只想逃离这片被天威锁定的绝地。推搡、踩踏、有人被撞倒，在泥泞中哀嚎，却被疯狂逃命的人流无情践踏。

混乱！彻底的混乱！

只有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和灵魂冲击死死钉在了原地。

一个是我。

指尖那几缕比蛛丝还要纤细的因果丝线，依旧死死地“粘”在石破天伤口边缘那狂暴的暗红妖气之上。一股难以想象的、蛮荒霸道的意志，正顺着那丝线，如同烧红的岩浆，疯狂地倒灌进我的身体！

痛！无法形容的痛！

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被巨力碾磨，每一寸血肉都在被烈焰焚烧！更可怕的是，一股无法无天、睥睨万物、暴戾到极致的狂怒意志，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我的识海！眼前幻象丛生：血色的花果山，断裂的擎天巨柱，燃烧的天庭宫阙，还有一双燃烧着焚尽三界怒火的、金色的眼睛！

“呃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我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眼珠充血暴突，死死盯着那伤口，意识在狂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那滔天的妖猴意志彻底撕碎、吞噬！

而另一个，是林峰。

这位内门弟子，在最初的骇然之后，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贪婪？他距离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那引发天地雷罚的源头，根本不是石破天本身，而是这个蝼蚁般的杂役小子指尖延伸出的、那几缕诡异的透明丝线！那丝线正死死纠缠着妖气，仿佛成了引动天威的导火索！

“是那丝线！那是什么鬼东西？！”林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随即一个疯狂的念头压倒了一切——抓住他！逼问出这诡异丝线的秘密！这能引动天罚的东西，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强烈的贪欲瞬间压倒了恐惧和对天威的本能敬畏。林峰眼中凶光一闪，无视头顶咆哮的紫色雷海，无视那毁灭性的威压，体内灵力不顾一切地疯狂运转，靛蓝色的内门弟子服无风自动！他低吼一声，右手五指成爪，指尖吞吐着锐利的淡青色锋芒，如同扑食的苍鹰，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凶狠无比地朝着我掐着丝线、正剧烈颤抖的右臂手腕狠狠抓来！

“蝼蚁！把秘密交出来！”他的咆哮在雷声轰鸣中显得格外狰狞。

完了！

我瞳孔骤缩，意识被妖猴意志冲击得一片混沌，身体更是僵直如同木偶，根本无力躲避林峰这志在必得、蕴含内门弟子全力的一抓！指尖的因果丝线在双重压迫下剧烈波动，濒临断裂的边缘！

就在林峰那闪烁着青芒的利爪即将扣住我手腕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石破天胸口那道原本只是边缘被因果丝线触碰的狰狞爪痕，仿佛被林峰身上爆发的、带有强烈敌意和贪婪的灵力彻底激怒！

嗡——！！！

伤口深处，那原本只是丝丝缕缕蠕动的暗红妖气，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一道凝练到极致、充斥着毁灭与暴戾气息的暗红妖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龙，猛地从伤口深处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近在咫尺、散发着“敌意”灵力的林峰！

速度，快到了极致！超越了思维！

林峰脸上的贪婪和凶狠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他抓向我的手爪硬生生顿在半空，另一只手下意识仓促地在身前布下一层淡青色的灵力护盾！

嗤啦——！！！

那凝练的暗红妖气，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了薄纸！林峰仓促布下的灵力护盾，连万分之一秒都没能阻挡，应声而碎！血色的妖气毫不停滞，带着洞穿虚空的厉啸，狠狠撞在林峰的胸口！

“噗——！！！”

林峰的身体如同被万吨巨锤正面轰中！他双眼瞬间暴凸，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血虹！他整个人离地倒飞，像一颗被全力抽飞的破败皮球，狠狠撞在七八丈外坚硬的塔楼石壁上！

轰！

沉闷的撞击声被淹没在滚滚雷音中。坚硬的青冈岩石壁，竟被硬生生撞出一个人形的凹坑，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林峰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靛蓝色的内门弟子服胸口位置，赫然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窟窿，边缘皮肉翻卷焦糊，深可见骨！一股比石破天伤口浓郁百倍的、带着花果山特有蛮荒腥躁的暗红妖气，正疯狂地在他胸口伤口处翻涌、侵蚀！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鲜血汩汩涌出，夹杂着内脏碎片，眼神涣散，只剩下濒死的痛苦和茫然。

内门弟子林峰，一个照面，生死不知！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暴戾的反噬，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混乱的人群和我的意识上！

短暂的死寂。

只有天空紫雷的咆哮，和地上林峰濒死的、拉风箱般的嗬嗬喘息。

石破天胸口爆发的妖气似乎耗尽了力量，血光黯淡下去，伤口处的暗红妖气依旧在翻腾，但那股引动天罚的狂暴意志似乎暂时蛰伏了。倒灌进我体内的妖猴意志冲击也随之一缓。

然而，更大的危机并未解除！

嗡——！

头顶，那翻涌咆哮的紫色雷云，仿佛被刚才那道爆发的妖气彻底点燃了怒火！云层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紫电漩涡疯狂旋转成型！漩涡中心，毁灭性的雷光高度凝聚，刺目的光芒几乎让人失明！一股足以让金丹修士都魂飞魄散的恐怖天威，死死锁定了下方——锁定了石破天胸口那道妖气伤口，也锁定了依旧被几缕因果丝线粘附其上的我！

天罚，即将降临！真正的灭顶之灾！

“不……不能让它劈下来！”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一旦天罚落下，首当其冲的石破天和我，绝对瞬间灰飞烟灭！周围这片区域，恐怕也会被彻底抹平！

就在这时——

“蠢货！”灵魂深处，那清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和……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因果缠身，已成锚点！不想被那猢狲残留的暴戾意志撕碎，不想被天罚劈成劫灰，就立刻锁住那妖气烙印！用你的‘线’，缠死它！快！”

观音残魂的怒喝，如同冰水浇头！

锁住它？用因果丝线缠死那妖气烙印？

看着石破天伤口上依旧在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妖气，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如同连接着火山口的恐怖悸动……这简直是让我用一根头发丝去捆缚一头暴怒的太古凶兽！

头顶，紫电漩涡的轰鸣越来越响，毁灭的雷光即将喷薄！

没有选择了！

“啊啊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双目赤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量，疯狂地催动体内那仅存的、微弱得可怜的因果值！

集中！凝聚！缠绕！

给我——锁！

嗡！

指尖那几缕原本近乎透明的因果丝线，骤然亮起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毫光！它们不再是被动地“粘”在妖气边缘，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带着一种勾连命运、束缚本源的奇异力量，猛地向内收紧、缠绕！

一根，两根……丝丝缕缕，不顾一切地缠绕向伤口深处那枚若隐若现、如同烙印般的暗红印记！

嗤嗤嗤——！

仿佛滚油泼雪！因果丝线缠绕上妖气烙印的瞬间，刺耳的、如同烙铁灼烧灵魂的声响在我意识深处疯狂炸开！一股比刚才强烈十倍、百倍的暴戾意志和灵魂灼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识海！

“吼——！！！”

那源自花果山、源自齐天大圣的滔天狂怒和不甘，化作实质的咆哮，再次在我灵魂深处疯狂震荡！眼前一片血红，无数崩碎的山河、断裂的神兵、燃烧的旌旗幻象疯狂闪现！

“呃……噗！”再也承受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我口中喷出，溅在石破天焦黑的伤口上，瞬间被那暗红妖气蒸发成血雾。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眼前阵阵发黑，软软地就要向前栽倒。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我模糊地看到——

石破天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深处，竟不再是属于石破天的刚烈和痛苦，而是……一片燃烧的、无法无天的、暴戾到极致的……金色！如同熔化的黄金，又像焚尽一切的太阳真火！

那眼神，冰冷，睥睨，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看蝼蚁般的漠然，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不是石破天！

是……花果山的那位？！

下一秒，那金色的、妖异的瞳光骤然熄灭。石破天眼皮一翻，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而我，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意识，眼前彻底一黑，带着满脑子的血色幻象和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重重地向前栽倒，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剧痛传来，却远不及灵魂深处被妖猴烙印灼烧的万分之一。

指尖，那几缕散发着微弱毫光的因果丝线，依旧死死地缠绕在石破天胸口的妖气烙印之上，如同几道脆弱却异常顽固的枷锁。

头顶，紫电漩涡的咆哮似乎……凝滞了一瞬？那毁灭性的雷光，在因果丝线彻底缠绕锁住妖气烙印核心的刹那，出现了极其微妙的迟滞，仿佛失去了最直接、最暴烈的目标。

混乱的塔楼前，只剩下满地狼藉的伤者，濒死的林峰，昏迷的石破天，以及额头淌血、生死不知的我。天空的雷云依旧翻涌，紫电依旧狰狞，毁灭的危机，只是被强行延缓，并未解除。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雷声在铅云深处沉闷地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