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冰灯谜影

江南的雪后初霁，夜幕裹挟着凛冽寒气悄然降临。运河河面凝结成一片平整如镜的冰面，沿岸的垂柳枝桠挂满雾凇，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当地百姓用三日三夜雕琢的冰灯群沿河岸次第亮起，将整条运河装点成一座剔透晶莹的琉璃世界。沈意欢披着狐裘立在石阶上，望着远处冰雕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恍若广寒宫坠入人间。

“小姐快看！那座冰桥雕的是《白蛇传》！“云婵攥着沈意欢的衣袖，眼中映着冰灯流转的彩光。顾闻溪晃着折扇凑过来，腰间新换的鎏金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这冰灯看着倒是精巧，可惜少了几分烟火气。“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欢呼，只见一座冰砌的戏台突然亮起萤火般的彩灯，戏台上冰雕的生旦净末丑栩栩如生，连戏服褶皱都雕琢得纤毫毕现。

季衡伸手将沈意欢被风吹散的鬓发别到耳后，低声道：“人多眼杂，万事当心。“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形迹可疑的身影——那些人刻意裹紧斗篷，却在衣领处隐约露出深色布料，正是五皇子死士惯用的夜行衣。魏叙白默默握紧刀柄，脚步不着痕迹地往沈意欢身边挪了半寸。

灯谜区设在冰雕的九曲回廊间，各色灯笼悬在冰柱上，烛火在冰罩中明明灭灭，将谜面映得影影绰绰。顾闻溪仰头望着一盏莲花造型的冰灯，念出垂落的红绸上的谜面：“雪落无声，打一兵器。“他挠着脑袋来回踱步：“雪落无声......难不成是棉花？可棉花算哪门子兵器！“

云婵盯着冰灯底座雕刻的寒梅图案，突然眼睛一亮：“会不会是软剑？'软见'与'雪落无声'的意境相似，剑本无形，恰似雪落无痕！“她话音未落，守灯谜的老伯便笑着敲响铜锣：“姑娘好才思！这是今日头个猜出的妙解！“说着递过一只绣着锦鲤的荷包，云婵红着脸躲到沈意欢身后，却被顾闻溪一把抢过：“早说我也能猜到！“

众人笑闹着往前，忽见一座八角冰亭中，一盏三层冰灯尤为夺目。底层雕着浪涛翻涌，中层是双鱼戏珠，顶层则立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沈意欢刚走近，腰间双鱼纹玉佩突然硌得生疼——冰灯底座赫然刻着与玉佩如出一辙的双鱼纹，鳞片纹路和鱼眼位置都分毫不差。

“小心！“季衡突然揽住她的腰往后急退。冰灯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晶莹的冰屑如利刃般四下飞溅。人群顿时炸开锅，尖叫声混着冰裂声在运河上空回荡。魏叙白挥刀舞出一片刀花，将射向云婵的冰棱纷纷格开；顾闻溪则拽着受惊的百姓往空地处推搡。季衡护着沈意欢退到石阶旁，月光照亮雪地上半枚暗纹——鹰首侧转，利爪紧握匕首，正是五皇子势力的专属标记。

“往码头方向撤！“季衡贴着沈意欢耳畔低语，掌心温度透过狐裘传来。五人借着混乱往运河支流奔去，却见方才形迹可疑的斗篷人已在巷口封堵退路。魏叙白长刀出鞘，刀光与冰灯残影交织：“我断后，你们先走！“寒光闪过，一名蒙面人手腕被割破，鲜血滴在雪地上，竟在极短时间内凝结成诡异的紫黑色。

沈意欢突然想起孙氏古宅密室里的记载——五皇子豢养的死士会服用西域奇毒，血液遇冷即凝。“他们的血有毒！“她扬声提醒，短刃精准刺向另一名蒙面人膝盖。季衡长剑如龙，剑气卷起雪雾，将蒙面人逼得节节后退。混乱中，顾闻溪瞥见冰灯炸裂处闪过一道金光，像是某种金属物件坠入雪堆。

当官兵的火把照亮巷道时，蒙面人早已遁入夜色。沈意欢蹲下身，指尖触到雪下硬物——是半块刻着密文的青铜令牌，边缘残缺处还沾着冰渣。季衡用帕子裹住令牌，借着月光辨认：“这是墨家机关令，与冰灯上的符号如出一辙。“他望着远处重新亮起的冰灯群，那些原本晶莹的冰雕此刻在火光中泛着冷冽的青芒，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回程的马车上，云婵还在发抖：“那些冰灯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意欢正将双鱼纹玉佩按在青铜令牌残缺处——边缘弧度完美契合，仿佛本就是一体。顾闻溪凑过来，折扇轻点令牌：“这么说，五皇子不仅盯上了孙氏的密信，还在打这玉佩的主意？“

车窗外，运河冰面倒映着破碎的冰灯残影，宛如一幅被撕碎的画卷。季衡握紧沈意欢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多年练剑留下的痕迹。他低声道：“明日去寒山寺。孙氏族谱里提到，双鱼纹与寺中镇寺之宝有关。“沈意欢望着月光下泛着冷光的运河，想起父亲信中那句“万事小心“，突然觉得江南的雪不再温柔，而是像一把把悬在头顶的冰刃，随时可能落下。

冰灯谜会的热闹早已散去，唯有运河畔零星的冰灯还在散发着微弱光芒。某个冰雕的缝隙里，半片带血的黑巾随风飘动，上面绣着的鹰形图案在月光下狰狞如鬼。而在京城五皇子的王府中，暗卫呈上沾着雪渍的青铜残片，案前的人把玩着双鱼纹玉佩的拓本，嘴角勾起冷笑：“将军府的小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