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臣可解官家疲乏

大内御书房,黑漆钿螺的御案上,赵佶把澄心堂纸铺开,再用青玉笔格压着。

右手运笔在纸上书写,顿时洁白的纸张被墨迹渲染,上书“麟台观里冰霜冷,却道清辉胜往年。”

只见字体开张如瘦竹,舒展似兰叶。但是细看又少了平常那股屈铁断金之意。

赵佶写完最后一个字,看了看写好的字,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他今天确实丢失了书写的意境。

把笔丢给梁思成,问了句:“王侍郎还没来吗。”

梁师成正欲回话,却见一名小内官匆匆来报:“启禀官家,刑部侍郎王诜求见。”

赵佶闻言心情才好点:“快传!”

王诜行至御案前躬身施礼:“臣,刑部侍郎王诜拜见官家。”

赵佶右手轻抬:“姑父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官家,如今君臣有别,不是在潜邸之时了,若是传扬出去,御史们肯定会参臣一个跋扈之罪,还请官家体谅啊。”

君君臣臣,王诜除了是委婉地在提醒赵佶,何尝又不是有几分真心是出于自保呢。

赵佶又叹了口气:“姑...王卿,你所言无误,如今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枢密兰台,朕是一个都说不上话!王卿快请坐。”

王诜又何尝不知道现在他们的难处?

不过总归赵佶还是登上了帝位,占据着大义的名分,那就一定会有人望风而动。

“官家坐拥四海,乃是天下之主,我等臣子不过是代天牧民,即便有一些人误入歧途,臣相信他们迟早都会迷途知返的。”

赵佶感觉也是,终归他才是皇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中央权力拿回来,不然写字画画都没意思。

王诜继续说道:“官家,门下侍郎韩忠彦在外求见,何不宣他进殿?”

赵佶闻言一顿,他虽然醉心书画,但于政事上耳濡目染,怎么可能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鱼”?

之所以有“靖康之耻”,只能说是他选择了放飞自我。

因为那时候章惇一党被他和向太后搞垮了,然后向太后又早逝,再无人对他进行禁锢,他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结果就一直享受到金国去了。

当然,因为新旧党争的反复拉扯,也实在透支了国运。再者,历史也需要一个罪人。

赵佶沉吟一会儿,觉得此事有利有弊,不过人都来了:“宣。”

主要是他现在皇位还没有坐稳呢,要是章惇知道他和旧党魁首接触,对向太后施压,改朝换代也是有可能的。

“臣,门下侍郎韩忠彦拜见官家。”

“韩卿来了?赐座,不知韩卿有何要事面禀?”

韩忠彦对赵佶不冷不热的态度早有预料,脸色平静道:“启禀官家,臣闻秦晋之地,已出现有人相食之事,泣血于道路。”

“此状盖因新法,乃竭民之膏血以养军卒。官家,若是长此以往,必有盗乱流寇四起,我大宋恐有倾覆之危啊。”

赵佶不信大宋倾覆之危,倒是十分了解王诜引韩忠彦所谓何来,当然他自己也有所意动。

于是暗示道:“韩卿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章相公乃是大宋尚书令,有他在朝统率文武,又怎么会任由盗贼肆虐?”

韩忠彦当然也明白赵佶的顾虑,不过他深知没有皇帝会容忍一代权相把控朝堂,他自有他的计较。

“官家,如今国内民生困顿,盖因章惇绍圣新法而起,因此法过于激进,实则新党中人也有部分饱学之士深知其害,官家也可听他们一言。”

赵佶心中一动:“喔?韩卿之想也不失为防微杜渐之举,不知何人同韩卿有一样的想法?”

韩忠彦低声道:“官家,前有曾枢相守正不挠,如今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也深感民生之痛,欲调整新法之策。”

蔡京是主动联系上的他,至于为什么找上他,韩忠彦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想来也无非为权为利。

反正他现在身上虱子多了,也不怕咬!

赵佶记得蔡京此人,当年他在端王府举办“艺术沙龙”,蔡京那天也曾到场。

赵佶记得蔡京此人写的一手好字,那天还献上了他自创的书法,他现在还收藏着:“喔?可是知枢密院事蔡卿胞兄?朕记得他,蔡卿写的一手好字啊。”

韩忠彦内心撇了撇嘴,有些心累,“现在正讨论这么严肃的事情,官家就记得人家的字,唉!”

“回官家,蔡承旨确实是蔡枢相的胞弟,然兄弟二人实则多有不和...倒不可等同视之。”

韩忠彦继续说道:“官家,曾枢相虽贬舒州,然其目前还滞留在京,曾公故旧,柬院右正言张商英多次上书为曾公改迁,章惇多次留中不发,想必张正言心中也有微词吧。”

王诜今天本来就是当个中间人的角色,当下打个圆场说道:“官家,既然如此多的朝臣都对新法颇有微词,臣以为不如多询问一些朝臣的意思?”

想他早早回京投资赵佶,是出人出力出钱,如今赵佶终于登上皇位。

他却只得了个刑部侍郎的虚职,如何能甘心?怎么能不急?

所以今天听到赵佶宣召,就急忙拉着韩忠彦一起过来商讨对策。

可惜赵佶并不傻,现在章党毕竟势大,同韩忠彦他们走得过近,也许他们顶多被流放。

可是一旦自己被赶下皇位,让赵似上位,那等待自己的只有阖家罹难。

“韩卿所言,朕知矣,然章相公为国辛劳,朝廷税赋日渐增多,如此国之柱石,又是辅政之臣,朕还得和他多多商议。”

韩忠彦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赵佶打断了:“好了,朕昨夜书写字画睡得晚了,还真有些劳累,尔等先退下吧。”

韩忠彦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日后还有机会:“是,臣等告退。”

王诜走出殿门外,想了想又咬牙折返回来:“官家。”

有件武器他本想等晚一些时候再用来讨好赵佶的。但如今看来还是得提前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赵佶看着王诜一愣,“怎么又回来了。”

“王卿可是还有事,朕今日确实是乏了,王卿先退下吧。”

王诜没有往外走,而是神秘笑道:“官家,臣正是为解官家疲乏而回,臣知一秘处,还请官家随臣同去,定可一解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