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三日,第二天的法会便算是草草结束。
没能得了赐福的世家子和江湖侠客,都心情复杂的在知客僧的牵引下,一个个朝洗身池子而去,也算都能得些好处。
老王爷被大悲方丈请走,偌大的主殿,只剩下百数红衣。
“等会我问问,能不能让你们也泡一泡洗身池。”
陈圣淡淡道:
“虽说好处不大,但不要白不要.....今晚,你们就驻守在本座所居的偏殿外。”
灵槐走来,小手黑漆漆的:
“不单是驻守,最好一直结着军阵,散着军煞,我怕晚上会生变。”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了然。
鬼知道蜀王是不是真就带了十二个大悍卒来昭觉寺?
鬼知道他会不会脑袋一抽,在昭觉寺里杀人灭口?
虽然概率很小很小......但要以防万一。
于成忠、汤有为两个左右蛇官恭敬应声后,陈圣盯着灵槐黑漆漆的小手,好奇问道:
“你这手?”
灵槐小脸也跟着一黑:
“放窜天箭的时候,没经验,拿在手上放,里头的火药冲出来了些许。”
一旁两位蛇官憋笑。
陈圣还想说什么,瞥见殿门外,一个汉子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跪下:
“小的诸葛鬼,见过大人,见过大人......”
金鸡村的那老鬼。
陈圣瞥了他一眼:
“何事?”
老鬼战战兢兢:
“之前小的没眼力见,得罪了大人,万望大人恕罪,恕罪.....”
他邦邦响的磕起了头。
陈圣踢了他一脚,笑骂道:
“还知道错?也罢,既是灵槐的乡里,本座自也不会再怪罪你们,日后还会好好照拂你们金鸡村......去洗身池吧。”
老鬼狂喜,再狠狠的朝着陈圣、灵槐磕了几个响头,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在他走后。
陈圣淡淡吩咐:
“撰写一封密信,等到明日封锁解除后就回报给司里,除了斩内行司国贼之事外,再添一条。”
“有女诸葛灵槐报于本座,龙驿县治下村落,疑与楚贼勾连,买卖甲弩,图谋不轨,其中具体,本座正在查。”
于成忠神色一凛,执礼应下。
陈圣微微颔首,与灵槐并肩回了偏殿,确定关在偏殿的两个大太监没什么问题,
又安排好红衣缇骑结阵驻守偏殿以后,他这才坐回了明间,一敲铜磬。
‘当!’
余音三息才绝。
伴着铜磬声儿,陈圣问道:
“当真要以此事,拿下金鸡村?”
“嗯。”
灵槐轻轻点头:
“离开的时候,婆婆和我交代过了。”
“这么多年来,金鸡村一共从庄氏钱庄下头的路子,进了三万三千甲,一万九千弩,重型床弩四十一副,刀弓剑枪难计其数。”
“多少??”
陈圣猛敲了一声铜磬——军阵煞气可以隔绝术法窃听,但防不了人耳。
铜磬之音,绕梁三息,却正合适。
他神色凝重:
“居然这么多?”
三万套甲......放上辈子的古代,都能逐鹿天下了!
婆婆要这些玩意干什么?
又都放哪里去了?
灵槐颔首:
“毕竟是二十多年间从未停过私买之事......其中五成是直接从庄氏钱庄那来的,剩下五成,则都是来自庄氏钱庄暗控着的其他门路。”
“稍后公子可以和庄洪谈判,叫对方割肉,抛一些弃子出来,灵槐才好规划一二,具体金鸡村该走私了多少甲弩。”
陈圣了然,这三万甲,交出一万,也还有两万......
灵槐继续道:
“哪怕公子从蜀王那儿换来了监察蜀城的承诺,但就算蜀王向教化使司递话,教化使司也未必会愿意给公子升为蟒使。”
陈圣好奇问道:
“蟒使?”
灵槐解释:
“蛇司当中,安抚使又被称为蛇使,是从五品,有大功者配为正五品——便是具备了成为蟒使的资格。”
“则蟒使,便是【镇抚使】,常为从四品,手下掌十二位安抚使,有大功者升正四品,手下可掌二十四位安抚使。”
“一座县城又或小些的府城,安抚使就能监察,但蜀都府这种大府城?就必须要镇抚使来了。”
陈圣静静聆听,若有所思:
“听说两司一卫内斗的很凶,三个大太监栽我手里,蛇司更能借机朝内行司发难,如此功劳,也不够我升任吗?”
灵槐苦笑:
“正常来说是够了的,可同样,按照规矩,安抚使该是封炉高人,这镇抚使,则必须【五重身】层面的门道大家担任。”
“这也就罢了,教化使司的头儿,那陈道生,是公子的大舅吧?将公子破格提为蟒使,内行司会不会借此攻讦?底下人会不会服气?”
陈圣明白了过来:
“所以,我便还需要一桩大功劳,一桩天大的功劳,来堵住七嘴八舌?”
灵槐点头:
“哪怕我们只抛出三分之一,私造、买卖、囤积万甲万弩,这可是能震惊全国的大案。”
“以此功劳,再加上蜀王肯许,哪怕公子修为不够,也足以升为【镇抚使】,乃至于正四品的大镇抚使。”
“届时,手下两三千红衣缇骑、暗卫、谍探,才算真正握了大权。”
陈圣心头激荡。
暗卫和谍探就罢了,大都未新生,但若能分到一两千红衣缇骑?
这些可是媲美悍卒的真正精锐!
整个大庆军事,能以煞气新生的士卒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若能走到新生、筑基五百日以上,便已是精锐,红衣缇骑可都新生八百日以上!
要知道,一个弱一些的军中百户,譬如王百户,也不过新生圆满......
“一千以上的红衣缇骑。”灵槐轻声开口:“若地势开阔,且事先结好军阵,便是门道大家都能围猎。”
“当然,得天时地利人和......一位门道大家,同样也能磨死千骑,毕竟军阵不可能一直结着,人总要吃喝。”
说着,她笑靥如花:
“若事成,那蟒袍便该加公子之身。”
陈圣默默点头,敲了声铜磬:
“内行司那里,就算震怒,短时间也拿我没办法,不过当下来说,我更担心的是这昭觉寺,会不会真有什么变故?”
灵槐蹙眉,沉吟:
“明日便知。”
陈圣点头,把玩着三封密信,拼凑在一起,笑道:
“就看庄洪愿不愿意割些肉,抛些弃子给我了......若是愿意,蟒袍加身,我便当仁不让,若是不愿意......”
灵槐笑道:
“他会愿意的,能搭上一个蟒使,还是监察蜀城的蟒使,更大的代价北楚都愿意。”
才说完话,灵槐忽的横眉。
“怎么了?”陈圣好奇。
灵槐不语,脑袋伸上前,仔仔细细看着拼凑在一起的密信。
片刻。
“庄洪藏了一手。”
灵槐伸手抚过三信拼凑处,那儿横向正可组成‘昭觉寺当变’五个字。
陈圣没明白,目光顺着灵槐的手指看去。
她的手指在‘昭觉寺当变’的当之一字上点了点:
“另一种拆字法。”
陈圣听她讲解一番,这才看见,当之一字的纵向,那些个拆开的字换了种方法拼凑,也可拼成一句完整话来。
他一敲铜磬,神色沉凝的念道:
“宜当杀蜀王。”
这是借自己之手,将消息传给谁了??
陈圣脑一边回想看过三信合一的都有谁,一边深吸一口气:
“昭觉寺当变,宜当杀蜀王......我要去寻庄洪!”
他才站起身,却忽有所觉,色变侧目!
在角落,不知何时起,一直站着个人。
“见过大婆婆了?”
大祭司含笑发问,走出角落阴影,头上十八根艳鸡羽微微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