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阿昭来上京半月有余,起先还能听到一些关于孟九安的消息。
人人都道:“驸马不知犯了何错惹公主大怒?”
“听说是找了唱戏的小绾。”
“诶,我可听说是他想谋权篡位,被长宁公主发现了。”
……
不知真假如何,总之给孟九安安上的罪名,都是罪大恶极。
那人实实在在毁了孟九安的名声。
每听一次楚阿昭便心痛一分。
只是后来时间久了些,多了其他的新鲜事,也就渐渐没人谈论了。
这就是上京啊!
“阿昭,你说今个菜能卖完吗?”
楚阿昭在上京做的是卖菜的生意,顺带还在路上捡了一个丫头。
她本万般不愿,可上京的春日还下着雪,那丫头在雪地里差点活活冻死。
生生死死的倒也没和她有多大的关系。
只是丫头拉着她的衣角,说了一句:“我想活。”
楚阿昭瞧着雪地里丫头的穿戴,不像是路边乞儿,倒像是哪个府里的小姐,再不济也定然是一个一等一的贴身丫鬟。
她本为复仇而来,身边不想添个麻烦事。
“你是哪个府里的,我送你回去。”
丫头却盯着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肯说一句话。
“也罢。”
楚阿昭拍拍雪起身,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既然不说,也就当她多问了一句。
只是丫头捏着她衣角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好在家穷,楚阿昭平日穿的都不是什么稀罕料子,她将那一角生生的撕下,也懒得同那丫头废话。
而那丫头却在看见风中自由的衣角后,脸色更加惨白了,只是还是不肯再说一句话。
今日全当楚阿昭多管闲事。
没料到小丫头跟得紧,随着楚阿昭从城东走到了城西,再冷也愣是没有叫一声。
楚阿昭在屋子门口站着,她就离门口十步远,愣愣地看着她。
楚阿昭还是关了门。
像她这种下一刻就生死不明的人,是管不了别人的。
夜里,又下了大雪。
楚阿昭睡得有些不安稳,梦里是看不清脸的人,他高坐龙椅,同她讲他就是她要找的人,还说:“楚阿昭,你是报不了仇的。”
天寒地冻,楚阿昭捂了一被子的汗。
便是到后半宿她睁着眼,怎么也不愿睡去。
第二日开门,那丫头还在门口,守着大雪过了一夜。
听见楚阿昭的开门声,她才醒来,把昨日撕下来的布条递给我。
通红的鼻头,说话还氤氲着雾气。
“阿昭。”
楚阿昭还在好奇她怎知道自己的名字,却清晰见布条上绣着“阿昭”二字。
楚阿昭细细抚摸,神情恍惚,这衣裳是阿姊做的。
楚阿昭没爹娘,在遇见九安之前,阿姊是她唯一的亲人。
衣裳穿得久了些,竟忘了。
楚阿昭将布条拿了回来,冷冷道:“我养不起府里的小姐。”
丫头的脸本就惨白,听了楚阿昭的话却红了起来,一双手摆着,有些不太听使唤。
“不是的,我不是小姐,上京的贵人那么多,偏偏我不是的。”
似乎话里带着几分其他的味道。
“我为什么要留你?”
“我能干活!”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比先前都中气十足。
楚阿昭便是留下她来,也好做个照应,这丫头是个机灵人。
“你叫什么?”
“九丫头,大家都叫我九丫头。”
后来楚阿昭才得知,九丫头上面还有八个阿姊,她们也都是没有名字的。
“是爹说,女子不需传宗接代,要那名字来也是无用的,他日别人叫的都是夫家姓。”
“那你呢?”
“我不想嫁人,我也想有名字,而不是谁谁的夫人。”
“那你想取个什么名?”
“还不知道呢?等哪一日我想到了一定会告诉你。”
九丫头,九岁。
日子过得极快,快到孟九安的母亲,终于找上门来。
“啪—”
巴掌下来的时候,楚阿昭还是愣着的。
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唤醒了她。
九丫头冲上来。
楚阿昭一只手把九丫头拉在了身后,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打过去。
这一巴掌,比打她的那一巴掌更响,更疼,也更丢脸。
“楚阿昭,你是不是疯了!”
妇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头上的簪子当啷响。
是孟九安的母亲。
“先前念着你是九安的母亲才敬着你,如今我同九安早就和离。你清早还送一巴掌来,感情是得了圣宠,天子脚下孟家还能嚣张跋扈。”
孟母指着鼻子就对楚阿昭骂,全然没有富贵人家当家主母的样。
“不知你给我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夜里竟唤你的名字,被长宁公主听了去。”
楚阿昭的心似停了一下,她的九安曾记起我。
楚阿昭换了神色,对着孟母:“那倒是我本事通天,这天大的能耐可不是常人所有。”
她往前跨了一步,倚在孟母的耳边,轻声道:“小心夜里我对你用巫术。”
孟母脸色一变,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后面的丫鬟赶紧扶住。
可孟母说起话来还是一副跋扈样,“快让孟九安出来,他肯定在你这藏着呢!”
她倒是肯定得很。
楚阿昭却为九安不值,已然过了半年,孟家的人竟然不知他是生是死。
“孟夫人,应当去问问长宁公主。”
孟母死死的看着楚阿昭,她当然没有胆去问公主,和着见面她都得客客气气的,说起话来都哆嗦。
清早孟母讨了没趣也就离开了。
九丫头拿着鸡蛋在楚阿昭脸上滚着,她倒是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骂道:“那妇人真是粗鄙不堪!”
粗鄙啊!孟母做的龌龊事可比这多多了。
楚阿昭和九丫头收拾了一会儿,就又去集市上卖菜。
日子恍惚,有时楚阿昭也会想九丫头是不是九安怕她孤单送来陪她的?
可她安稳不得,便是前半夜睡得香甜,后半夜也会噩梦重重。
楚阿昭和九丫头摆菜的间隙,抬头瞥见一马车缓缓而来。
珍珠轻吊,摇摇晃晃,唯有皇帝最宠爱的长宁公主才能如此奢靡无度。
“这长宁公主平日可不出府的。”
“是啊。”
周围的人也很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离马车近了些,公主啊!实实在在是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