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秋猎

进太子府这些时日,晨昏定省,和太子妃等面上都维持着和谐的关系,也算圣宠不衰,苏夜还常劝他去太子妃处,东宫安宁,因此帝后都对她印象不错。天光明了又暗了,暗了又明了。从前,苏夜在司徒府用杏仁汁画在练字抄书之际,暗暗画下司徒府的每一处地形,记录每一次侍卫换岗的时间。如今在东宫她也保持着同样的习惯,虽不知何时有用,但知道总比不知道强。

她很少出宫,不知唐临如何。她想,她或许没有资格再想唐临,但是事情要继续,要和他取得联系,继续复仇之路。

日复一日。

到了皇家秋猎这一日,晨曦初露,淡薄的日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广袤无垠的猎场之上,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猎场四周,山峦起伏,像是沉睡的巨兽蜿蜒蛰伏,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仿若在低语着即将开启的狩猎盛事。彩旗沿着猎场边界迎风招展,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各种鲜艳的色彩相互交织、碰撞,猎猎作响,似在欢呼雀跃,又似在彰显着皇家威严,震慑四方。

贵族子弟们身着华丽劲装,个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他们胯下的骏马高大矫健,毛色鲜亮,马蹄刨地,溅起尘土,喷薄而出的鼻息在清冷的空气中瞬间化作一团们,仿佛与主人一样,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急切地想要冲入猎场,追逐猎物,尽情驰骋,一展豪迈风姿。

太子一身玄色骑装,修身的服饰将他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玉带,熠熠生辉,愈发衬得他气宇轩昂。他头戴金冠,冠上的明珠在日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剑眉星目间满是威严与期待。此刻,他勒马站在猎场入口处,身姿挺拔如松,不时地回首张望,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

苏夜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的薄纱,望着外面热闹非凡却又暗藏玄机的场景,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杂陈。此次秋猎,身为太子良娣的她,本不用来,但太子让她前往,这也是荣耀之事,可每一次参与这样的皇家活动,便意味着更深地陷入这宫廷的权谋泥沼,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轻轻掀起,一只手伸了进来,带着熟悉的温暖与关怀。

“雪儿,到了。”太子的声音温柔且充满期待,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苏夜的耳畔。苏夜微微欠身,搭上太子的手,借力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盛大的秋猎场景,她心中轻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屈膝行礼:“多谢殿下。”

声音轻柔婉转,如黄莺出谷,却又透着几分疏离。

太子微微俯身,靠近苏夜,目光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雪儿,可是有心事?看你一路上都颇为安静,莫不是这猎场的喧嚣扰了你?若是累了,只管与孤说,咱们寻个安静处歇着便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带着满满的宠溺,仿佛只要苏夜开口,他便能为她撑起一片宁静的天空。

苏夜心头微微一暖,身侧还有太子妃呢,她抬起眼眸,看向太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回应:“多谢殿下关怀,妾身只是初次参与这般盛大的秋猎,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并无大碍。”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感激,眼前的这个男人,虽身处高位,却时常能留意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给予她关怀与爱护,让她在这冰冷的宫廷中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猎场之中,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与马蹄声、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独特的皇家乐章。苏夜跟随着太子,莲步轻移,身姿婀娜,仪态万千,她身着一袭月白色裙装,简约而不失高雅,腰间束着一条浅蓝色丝带,随风飘舞,宛如一朵清幽的白莲,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在这纷繁复杂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引得众人侧目。

唐临隐匿在人群边缘,乔装成一名普通侍卫。他一袭黑色劲装,头发束得一丝不苟,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剑眉斜插入鬓,双眸深邃如寒潭,透着冷峻与机警。他的目光如隼,穿过层层人群,紧紧锁定在苏夜身上。看到她与太子一同出现,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心中一阵刺痛,仿若被千万根细密的针深深刺入。他深知此刻人多眼杂,稍有不慎,便会将苏夜带来杀身之祸,可目光却难以从她身上移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

好不容易寻得一个间隙,苏夜佯装欣赏猎场边的花卉,悄然靠近唐临。二人相距不过几步之遥,却仿若隔着千山万水。苏夜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抚弄着花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你…一切可好?”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唯声音轻柔,仿若怕被这秋风吹散,又似怕惊扰了心底最深处的情愫。

唐临微微侧身,目光依旧望向别处,嘴唇微动,以极低的声音回应:“我无事,你在东宫…可还适应?”

话语间满是关切与担忧,手却悄悄背在身后,紧握成拳,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余光瞥见苏夜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又是一阵揪痛,暗自思忖:一入宫廷深似海,就算她难受,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有人高呼:“猎物出现了!”人群瞬间涌动起来,向着猎场中心涌去。苏夜心中一惊,匆忙看了唐临一眼,那一眼饱含千言万语,有思念、有无奈、有眷恋,却又不得不转身随着人流而去。唐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中,才缓缓转身,融入黑暗,心中纷乱的思绪如这猎场上的秋风,呼啸不止,吹得他满心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