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鳞虬的吐息在云层间犁出百里沟壑,林牧的白发被罡风扯得乱舞。右臂的凌霄剑纹滚烫如烙,提醒着他强开藏锋境的反噬正在加剧。前方海域突然掀起百丈巨浪,浪尖站着个蓑衣斗笠的老者,手中鱼竿轻轻一甩,千条冰晶锁链封死去路。
“北海钓叟恭候多时。“老者揭起斗笠,露出半张布满鳞片的脸,“囚龙渊的饵料,还差一味先天剑骨。“
林牧剑指抹过眉心,二十八星宿中的心月狐骤然亮起。这是他在剑冢参悟的第二种星宿剑意,擅长破除幻障。果然,看似滔天的巨浪在星辉下显形——竟是数以万计的透明水母,每只伞盖上都浮动着血色符咒。
催动心月狐剑意的瞬间,丹田剑种分出七道虚影。林牧惊觉自己同时拥有了七重视觉,每只水母的符咒轨迹都清晰可辨。赤鳞虬突然甩尾拍击海面,溅起的浪花在空中凝结成剑,正是《九霄剑典》第二式「分涛」的起手式。
“去!“
三千水剑应声激射,精准刺入水母符咒的阵眼。北海钓叟的鱼竿应声而断,藏在暗处的本命法器“噬魂钩“却破水而出。钩刃上镶嵌的九颗蛟龙逆鳞同时炸裂,林牧顿觉三魂七魄要被扯出体外。
危急时刻,怀中焦黑的《林家药典》残页突然飘出。沾染剑气的纸页燃起青焰,竟在虚空凝成丹炉虚影。林牧福至心灵,将噬魂钩引入炉中,炉壁浮现的青龙纹张嘴吞下蛟鳞——这正是林家失传的“以剑炼丹“秘术。
“不可能!“北海钓叟的鳞片脸渗出蓝血,“药剑双修早已绝迹......“
赤鳞虬的咆哮打断了他的嘶吼。妖兽额间云纹脱落,化作玉简没入林牧眉心。三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青衫剑客在北海布下九根镇魔柱,柱内封存的竟是北海龙皇被污染的龙珠!
海面突然隆起山丘般的背鳍,十二条覆满藤壶的蛟尸破水而出。这是北海钓叟用镇魔柱碎屑炼制的“腐龙桩“,每具蛟尸眼眶都跳动着幽绿魂火。林牧的凌霄剑首次发出哀鸣,剑身浮现出细密裂纹。
“青龙归位!“
他咬牙割破手腕,血珠洒在星宿剑纹上。角木蛟与心月狐星位同时大亮,苍穹降下的星辉在海面绘出巨大阵图。腐龙桩的攻势突然停滞,那些被污染的蛟魂竟对着阵图俯首呜咽。
丹霞阁的飞舟在此时闯入战局。玉冠老者甩出玄火鉴,十二道火柱却烧向北海钓叟:“囚龙渊的走狗也配抢丹霞阁的猎物?“趁两方混战,赤鳞虬突然扎入深海,鳞片缝隙渗出金血——它早被腐龙桩的怨气所伤。
海底万丈处,赤鳞虬将林牧推入珊瑚洞窟。洞壁镶嵌的夜明珠全是龙眼所化,正中石台上摆着半枚焦黑的龙蛋。林牧的剑种突然不受控制地离体,在龙蛋表面刻下星宿轨迹。
“原来如此...“他触摸着蛋壳上的剑痕,“九转化龙丹不是丹药,而是剑修用星力温养的龙胎!“《九霄剑典》第三式「点星」的奥义自动浮现,指尖凝聚的星芒刺入龙蛋刹那,蛋内传出清越剑鸣。
外界传来镇魔柱崩塌的巨响。林牧破水而出时,怀中抱着个剑匣大小的白玉龙蛋,而北海钓叟正被自己的噬魂钩贯穿眉心。玄火鉴的火光中,他看见丹霞阁长老袖口滑落的玉佩——那上面刻着林氏药堂独有的紫云纹。
“三个月前屠我林家的,也有丹霞阁一份?“凌霄剑感应到杀意自动出鞘,剑鸣引动雷云。玉冠老者却捏碎传送符大笑:“药剑双修的秘法,可比九转化龙丹有趣多了!“
赤鳞虬用最后力气将林牧甩向北方。坠落的瞬间,他看见妖兽化作青铜巨剑插入海眼,九根崩裂的镇魔柱被暂时定住。怀中的龙蛋传来温暖脉动,蛋壳浮现的文字令他瞳孔骤缩:
“饲剑养龙诀,以骨为鞘,以魂为引......“
暴雨倾盆而下,林牧的白发在海风中结成冰凌。远处冰川上,七个背负剑棺的身影正在等候,他们的白衣绣着与剑冢青铜祭坛相同的星图。
暮色染红海平面时,林牧的白发已经垂到腰际。赤鳞虬的鳞片缝隙渗出淡金血液,在云层拖出长长的光带。他摩挲着右臂的凌霄剑纹,那道印记正在缓慢蚕食他的生命力——自从三天前强行施展藏锋境击退玄冥宗,每动用一次剑意,发梢就多添一缕银白。
海风忽然变了味道。咸腥中混入某种腐朽的甜香,赤鳞虬猛地调转方向,虬尾扫起的浪花在空中凝成冰箭。前方浮出座珊瑚礁岛,礁石上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怪人,手中握着半截龙骨制成的笛子。
“剑冢的气息。“面具人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把凌霄剑留下,给你个痛快。“
林牧并指虚划,二十八星宿中的昴日鸡骤然亮起。这是他在海上漂泊时领悟的第三种星宿剑意,至阳至刚的烈芒撕开夜幕。面具人的斗篷燃起金焰,露出下面爬满藤壶的躯体——这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用海妖残躯拼凑的傀儡。
催动星力时,丹田剑种突然震颤。林牧发现剑纹蔓延到了心脉附近,原本青玉般的剑种表面出现裂痕。赤鳞虬感应到危机,额间云纹射出一道青光,将他强行拖入某种玄妙状态。
识海中浮现出剑冢青铜祭坛的虚影,那柄断剑正在重复演示某个招式。林牧跟着比划时,外界的傀儡已然杀到。凌霄剑自动护主,剑锋划过玄奥轨迹,竟在无意间使出了《九霄剑典》第三式「点星」。
海妖傀儡炸成漫天荧光,每点光斑都映出星图残片。林牧福至心灵地张口一吸,荧光入体的瞬间,剑种裂缝被星力暂时填补。但他没注意到,有几粒荧光悄然渗入白发,在发丝末端凝成冰蓝结晶。
“北海的夜明珠,可不是这么用的。“幽幽叹息从海底传来,戴着珍珠额饰的少女破浪而出。她手腕上的贝壳串叮咚作响,声波竟让赤鳞虬痛苦翻滚。林牧的凌霄剑突然脱手,剑尖指向少女眉心月牙状胎记。
三百年前的画面在脑内炸开。青衫剑客手持凌霄剑刺向龙女额间,却在最后时刻翻转剑柄:“以星为锁,封尔千年。“龙女坠海时溅起的水花里,分明混着剑客指尖的血珠。
“原来是你!“少女的珍珠额饰突然炸裂,露出与记忆里完全相同的月牙胎记。赤鳞虬发出哀鸣,林牧这才发现妖兽逆鳞处嵌着枚缩小版的镇魔柱——正是当年剑客封印龙女的法器核心。
丹霞阁的飞舟从云层俯冲而下,十二枚玄火鉴结成困阵。玉冠老者这次的目标却是龙女:“北海公主的逆鳞,可比九转化龙丹适合入药。“林牧的凌霄剑突然调转方向,剑气化作青龙虚影撞向火阵。连他自己都未察觉,施展的正是当年剑客封印龙女的招式。
龙女趁机潜入深海,歌声引动百米巨浪。浪涛中浮现出十二尊青铜巨人,正是崩毁的镇魔柱残骸所化。赤鳞虬突然用尾巴卷住林牧抛向高空,妖兽眼中流下血泪,身形在青光中坍缩成青铜剑影,与一尊镇魔柱同归于尽。
下坠途中,怀中的白玉龙蛋突然发热。蛋壳表面浮现星图,与林牧体内的剑种产生共鸣。他在暴乱的灵气流中顿悟《九霄剑典》第四式「缚龙」,剑气化作光索缠住最近的青铜巨人。借力翻身落在残柱顶端时,发现柱内中空处藏着半卷古籍。
泛黄的封皮上写着《饲剑养龙诀》,翻开第一页却是林家先祖的笔迹:“剑修寿元有限,余创此术以妖兽精魄续命,然每逢月蚀必遭反噬......“海风卷走残页,那些墨迹却在触及剑种时自动烙印在神识中。
混战中的龙女突然发出清啸。她的发簪射出一道银光,竟是缩小版的北海地形图。林牧的凌霄剑不受控制地刺向地图某处,剑气穿透虚空的瞬间,他看到冰层下封印着九柄与凌霄剑制式相同的古剑。
“真正的镇魔剑阵!“丹霞阁长老的惊呼被浪声淹没。林牧趁乱冲入银光开启的传送阵,最后的画面是龙女复杂的眼神,以及她唇间无声的警告:“小心白衣......“
时空扭曲的晕眩中,白玉龙蛋裂开细缝。探出的不是龙爪,而是一截晶莹的剑尖。蛋壳完全破碎时,林牧怀中多了个女婴,眉心月牙胎记与北海公主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婴孩攥着的脐带竟化作剑穗,末端系着块刻有“霄“字的玉牌。
寒潮扑面而来,林牧跪倒在冰川上。七道白衣身影从风雪中走出,他们背负的剑棺同时开启,里面封存的古剑发出渴战的嗡鸣。为首的青年抬起冰雕般的面孔,说出的话让林牧如坠冰窟:
“恭迎第九位星主归位,请道友择剑棺自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