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茫,残渣,梦的梦想

“我嘛……”

女神低首陷入沉默,许久抬头时肉眼可见的茫然。

“我不知道。”

“是的,虽然会让你难以置信,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觉得不该隐瞒一个牵扯进来的陌生人,于是就来找你。”

“但我想要些什么?”

“自从父神下达命令后,我询问我自己,我该听从吗?”

“我思考着,就陷入了彷徨。”

“似乎神明间的热闹从来与我无关,宅在夜之食原的我,在世界上也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最剧烈的情绪波动,还是保食神从嘴里吐出事物来招待我时,恶心得一刀劈去。”

“我一一列举着诸多欲望。”

“生存吗?”

“我对生死没有太多的期待,自被创造时,神生已是一眼能望到头。”

“财富吗?”

“一界之主的我可不会缺少这些。”

“权势吗?”

“三贵神的我,已立足神系顶尖。”

“遍历无数的提问,我尽然发现自己更本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

“没有所爱的我真的是【痴】吗?”

“没有所愿的我真的是不足吗?”

“那我所需所求的,又会是什么?”

“我不明白。”

白浅夜对陷入自我内耗的女神无能为力,自顾自摸了摸矮马的头,向狮身人面像打着招呼。

“或许你可以四处走走,呆在原地,总是难以寻求答案。”

智慧的斯芬克斯乐于分享智慧。

“狮子先生或许是对的。”

月之女神也乐于接受智慧的提议。

这个世界的神秘在不停消退,再有两年,神明降世将是奢望,现在或许是最后一次,有游历世间的机会。

“那狮子先生有什么建议吗?我想从这里出发,先了解一下,这附近有什么好去处。”

“嗯?我?我的天,这个问题很为难本地人的。在外地人眼中或许称得上壮美的风景,对于本地人而言不过是日常。每天在风沙中艰难求生很不容易,尝试离开又偏偏水土不服太过严重,不得不回来,直到那群法老修了些金字塔才有了避风的地头。要说够格的游览地点或许就是我身边这金字塔了,不过您也明白,推荐陵墓给客人参观也过于无理了。”

“好可怜啊,狮子先生。”

“呜,有位法老也是这么说的,他还尝试过治疗上吐下泻的我,发明了灌肠器来着。虽然被我拒绝了,但他们开始用灌肠来帮助降低血压和帮助消化。现在貌似还在使用着。……嗯?那位法老?他现在就躺在我身边的塔里。刚刚建好的塔还是闪闪发光的白色,没有现在这样粗糙。”

……

看着热闹讨论的二人,白浅夜默不作声。

他刚刚试着用火眼金睛探查了月读,一时难言。

面前的身影徒有月的丝缕概念,早已没了作为三贵神的神明底蕴。

换句话说,是残渣,是被祂姐弟榨干骨髓的废弃物。

一截玉质竹枝承载着她的存在,或许称呼她辉夜姬更合适。

在这时的环境下,催生出鬼王这样的极阴物种,须佐之男怕是用自己的姐姐作为了那份药引。

那份【痴】已经由鬼王承载,现在的她,只是有了月读记忆的新生魂灵罢了。

“仙人先生?仙人先生?”

“白浅夜,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白浅先生,你要和我们一起游历么?”

看着自从离开霓虹后愈发活泼的女神,他点头示意。

“可以,不过我姓白,不是白浅。”

“白?少有的姓氏呢。”

“……或许吧。”

那位杀神,不知道有没有后人在离乡后承续传说。

说说笑笑,狮身人面像陪着两人到了埃及的边境,目送他们远去,踱步许久,终是摇头叹息着回返原地。

好久没人来了,继续打盹的话,好无聊啊……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再见他们一面……

奥林匹斯酒宴上同时调戏二人而被两人联合赫拉暴揍一顿的宙斯眼冒雷光,几似天道而几乎失去知性的天主只会挥洒自己的光芒,阿瓦隆高塔上静观花海的咸鱼梅林敷衍着来访妖精们的问话,骑在八足骏马背上喂食乌鸦的奥丁睁开智慧的独眸审视火焰一言不发,陷入沉眠而对外界毫无反应的羽蛇神……

神明维系着往日作息来享受最后的时光,人类奔驰在科学的旅程上走向未来,双方互不干涉,徒留小妖小怪在双方的夹缝之间艰难维生。

世界已经来到了新旧交替的节点。

道观里闲散的道人坐直身体,拂尘挥去石台上浮光,头也不回地向后招呼:“清风,有客来,且上敬茶。”

修剪枝桠的童子应和着,转身进屋内,捻叶冲泡,少顷,三杯茶香晕在主客身前。

茶相觐,掩盖饮过,客人谈性起,便以故事回。

一路上的风景,遇上的人神鬼妖,都化作茶间的谈资。

侍立一旁的童子满是兴趣地听着外界的光景,乐乐呵呵。

忽的,月读的身形一震,似是发生了什么牵连到她的事情。

“白先生,献祭开始了。”

没有继续等待卖炭的天命之子成长,带着娃儿的天命之父拖着病躯,以命换命带走了鬼王。

“已经结束了。”

鬼王眼前的景象悠然变幻,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响起,踩在地面泛黄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还没有见到真容,那熟悉的轮廓已经让鬼舞辻无惨战栗连连,直至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持刀站立身前。

“你曾经犯下的罪孽,就在今天了结。”

深红色长发,高马尾束起,耳朵上戴着日轮耳饰,左脸额头有着火焰般通红的斑纹,是继国缘一!

他的刀刃浮现红芒,刀身周围的空间隐隐出现震荡,散发出来的炽热气息扑面而来,随时会斩下。

“等一下!”

鬼王陷入极致的惊吓,面色极为苍白,寒毛直立,牙齿不停的打颤,求生欲在一瞬间拉满。

然而当他试图将自己分裂成肉块时,肢体上无尽的幻痛令祂寒毛倒立,根本无力行动。

“继国缘一,放过我,只要放过我,我可以成为你的属下,放过我吧!只要放过我,我什么都给你!”

他不明白,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不想就这么死去,挣扎着跪在地上,卑微的祈求着。

“至少饶我一命吧,我发誓再也不会杀人了。”

这是真话,鬼王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存活。

这也是假话,漠视生命、自命独尊的鬼王不会对视作食物的人类有怀柔的想法。

谁会在意吃了几个小面包吗?

但为了生存,祂并不介意暂时换个食谱。

“鬼舞辻无惨……”

一阵长久的沉默让祂的心沉了下去,为了活下去,祂已下定决心,答应所有不危及性命的条件了。

“我会监视你是否遵守约定是否继续作恶的。”

鬼王心下陡然一松,逃出生天的快感令祂似乎去往了天堂。

“所以,当我的妻子吧。”

“没问题。”

???

“欸!等等,你说什么?”

祂惊恐地审视对方不似作假的严肃神情,蓦然发现本该西装革履的自己,不知何时换装成了女性的和服。

要遭要遭。

还未等祂悔话拒绝,继国缘一已经拉着祂走进了结婚式的屋中,上弦月的六鬼和鬼杀队的众柱分列两侧撒着花瓣,飞花落间,婚礼已成。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额头青筋乍起,强烈的违和感刺激着祂的记忆,将祂拉回现实。

曙光中,祂的头颅逐渐化作飞灰。

一切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怎么,会……死……不甘……心……”

“啊啊啊!”

成功斩杀鬼舞辻无惨,即便是柱们也难以压抑自己激动的内心,开着斑纹的武士们脱力地瘫坐下来,大哭大笑。

黑衣的隐成员四下散开,救治伤员,收拢遗体。

在他们看不见的视野里,无数双手臂拖拽着无惨的灵魂沉入冥府的祭坛。

道道阵纹铺开,包裹住鬼王化作的灰烬,以之为核心,无穷无尽的灵机汇入其中。

是贪生怕死,是暴虐无道,是以己为爱。

神明的虚影浮现又复虚无,诸多概念汇集,炼就一颗滴溜溜转的丹丸,悠地飞入富士山口。

山口喷发红光,如天柱般贯通上下,三方小世界的虚影破碎,随着渐熄的光芒融入人间之下。

嗡……

一股圆满的气息自四岛浮现而出,苇原之国的祭礼告一结束。

人归阳间,神归冥界。

“白先生,我……”

感知着唯一留存的自己,月读不知所措,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话音骤断,陷入沉默。

白浅夜与道人对视一眼,静静离开,将空间让给月读。

足有三天过去,辉夜姬抬头看向陪在门外的两人,微微一笑。

“白先生,我知道想要做些什么了。”

既然这世间神异逐渐消亡,那想要摆脱迷茫的她乐意选择一条帮助他人的路,比如……为地上茫然失措的善良【异物】们撑起一方【幻想乡】。

不知名的山顶,武士的墓前,朵朵蓝色彼岸花迎着烈日绽开,向着东方随风点点,似是在应和。

“好想法,贫道这见证者,也说不得得帮衬一手,空间的开辟就由老道来处理了。”

道人带着点怀念,悠悠然踱步走向后院。

“走吧,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动身收拢需要庇护的异类。”

白浅夜也不多嘴,示意一下,转身向观外离开。

“欸~,等等我,白先生,我们先去找狮子先生吗?”

恢复清脆的嗓音淡化散去,道观里又变得冷清下来。

“噫?人呢?”

道童从门外探头。

“刚刚还听见人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