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撵稳稳停至雁回阁的正门时，苏晟只见周云苒衣着一身低调而又不失身份的水蓝色锦缎，素色的披帛将她的身段衬得更加清冷。
“臣妾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周云苒落落大方地行礼，身后的宫人也跪了一地。
“快起来吧。”苏晟下撵后，走了两步，伸手去扶，“外面冷，先进去吧。”
“是。”
苏晟牵着周云苒的手走进殿内，宫人们将早已晾好的茶水呈上。
周云苒接过，“皇上想来在裕妹妹那里喝了不少补品，臣妾想着若是用旧年的雪水加上皇上之前赏赐给妾身的好茶一起烹煮，也好解一解皇上的脾胃。”
“你怎知朕是从裕嫔那过来的。”苏晟接过茶杯，端起轻嗅，“清香扑鼻，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说着，抿了一口，“唇齿留香，不错。”
“宫中喜用花露香的只有裕妹妹一人。”说着周云苒凑近两步，“陛下的衣服上若隐若现，想必今日又是裕妹妹侍驾。”
“朕也没有想到，云儿也会使小性子，当真稀奇。”苏晟噙着笑意，拉住了周云苒的手，“是朕冷落你了。”
“陛下执政四方，妾身不会让陛下为难。”周云苒乖顺地低下了头。
四周侍奉的宫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退下，轻轻掩上房门。
屋内的檀香袅袅而升，冲散了甜腻的花香。
江晚乔的仪驾从雁回阁的宫道之外经过时，素问眼尖，看到了御撵的一方皇顶。
“娘娘，您看，是陛下的轿撵。”
江晚乔微微抬手示意仪驾停下，素问搀扶着江晚乔，两人慢慢朝着雁回阁而去。
“呦，皇后娘娘金安。”穆玟行礼参见，“娘娘这是今儿高兴，出来走走？”
江晚乔微微颔首，“陛下在里面？”
“是，刚进去没多久。”穆玟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宫门，有些为难，“娘娘这是有事禀告？有些不巧了，陛下今日的兴致不错。”
“哦，没有，让宜妃侍驾吧。本宫只是想去看看荣王，路过这里，还请公公不必通告，本宫即刻就走。”
“是，奴才遣人送娘娘一程，还要劳烦娘娘，也帮陛下为荣王殿下带句问候才是呢。”
“这是自然。”江晚乔点头应下。
入秋的风总是有些寒凉的感觉，当江晚乔踏入苏曜养伤的宫室之时，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素问下意识用帕子掩住口鼻，看向江晚乔。
江晚乔微微蹙眉，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之色，就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娘娘您慢些……”
江晚乔步入外间后止步，药味更浓，有些呛鼻的感觉。
“是母后吗？”苏曜有些不太确定的声音隔着帘幕传过来。
“曜儿，你感觉今日怎么样？”江晚乔眼中酸涩，睫毛轻轻颤了颤，“还疼不疼？”
“有劳母后日日记挂，还请母后稍后片刻。”苏曜回道。
这时才有侍女进来奉茶行礼，江晚乔扫了她一眼，挥手让她退下。
半晌后，苏曜衣衫整齐地被内侍搀扶着，颤颤巍巍地朝着江晚乔过来，低头想要见礼，却让江晚乔制止，示意快扶到塌上。
“谢母后。”
江晚乔将目光落在苏曜缠着厚厚纱布用木板固定的右腿上，鼻腔有些发酸，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母后给你炖了汤，一会让人给你热了，你喝几口，听说你最近食欲不振，让父皇母后都很是担心。”
“让母后如此牵挂，是儿臣的不是。”苏曜低头，有些羞愧。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江晚乔示意素问取一条薄毯为他盖上，“你母妃也非常记挂你，多次想要回来照顾你，但路途遥远，你母妃的身子也不是很好，为了让她安心，我已经吩咐了下去，每三日报一次平安。”
“多谢母后费心周全。”苏曜认真道谢。
“你也是我的孩子，母后当然会为你顾虑。”江晚乔犹豫片刻，还是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轻轻地为苏曜揉捏着另一条腿的酸胀感。
“母后这如何使得？”苏曜想要拒绝，却被江晚乔按住，“本宫也是你的母亲，就当，让本宫替静妃来照料你吧。”
“儿臣，愧不敢受。”
时间一晃而过，当室内的光芒从门缝、窗缝中无声无息地溜走时，素问轻声提醒，“娘娘，快到晚膳时辰了，您看……”
江晚乔起身，将毯子往苏曜身上提了提，“那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母后有话不妨直言不讳。”苏曜看出了江晚乔的为难，在她转身的时候出言挽留。
“母后能有什么话，无非是叮嘱你好好养伤。”江晚乔扬起笑脸，“好了，病重不宜多思，你歇着吧。”
“母后遮遮掩掩，是小妹的信中有什么话吗？”苏曜单刀直入，“是关于矿石的事情对吗？”
江晚乔抬头扫向门口，又看向苏曜，“你怎么知道的？阿黎的信中隐晦，若非当日那件衣服，本宫都被瞒在鼓里。”
“儿臣已经着人开采了，进展顺利，请母后和小妹不必担心，只是此事……”苏曜有些犹豫。
“近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本宫会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陛下，不会让你为难。”
“多谢母后。”此时苏曜高悬的心终于松了口气，“有母后这句话，儿臣真的安心了。”
“你好生静养，阿黎十分挂念你，你是你父皇的长子，切勿要珍重自身，才好为父分忧。”
“是。还请母后也要顾念自身，莫要太过忧心费神。”
仪驾浩荡，清脆的提铃声飘远。
来仪宫前，江晚乔一眼就瞧见了那注目的御撵。
穆玟陪着笑，“娘娘，您可来了，陛下候您良久了，听说您在荣王殿下处，就让奴才不要多嘴。”说着，压低了声音，“陛下似乎为琐事担忧，还请娘娘小心侍候着。”
“多谢公公提醒。”
江晚乔整了整衣襟，抬步走进去。
晚风拂过，吹动了来仪宫宫门之上的红灯笼，一步一闪。
宫门关闭的刹那，万籁俱寂，宫院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