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镇的晨光刚漫过防波堤，社区广场上就飘起了渔歌的调子。老周坐在舞台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旧三弦，弦上缠着胶布，是去年台风时被吹断后修的。他指尖拨弄琴弦，调子时而轻快时而悠扬，引得路过的居民都停下脚步，有几个老人跟着哼了起来，脚边的小狗也摇着尾巴，围着石凳转圈圈。
“周叔，您这调子得再高点，不然孩子们跟不上！”晓渔抱着一摞彩色卡纸跑过来，卡纸上画着渔歌的歌词，还用拼音标了注，是给社区里的孩子准备的。她蹲下身，把卡纸放在老周面前，指着其中一句“浪打船头不弯腰”，“昨天教豆豆唱这句，他总把‘腰’唱成‘妖’，您一会儿领唱的时候，多带两遍。”
老周笑着点头，指尖在琴弦上多拨了个音：“行，我慢点儿唱，保证让每个娃都学会。”正说着，陈嘉明扛着一块木板走了过来，木板上贴着晓渔画的海浪花，是用来当舞台背景板的。“王哥说让咱们把背景板靠东边放，下午太阳不晒，观众坐着舒服。”他放下木板，看见晓渔手里的卡纸，伸手拿起一张，“这歌词写得好，比我小时候学的还通俗，孩子们肯定喜欢。”
晓渔刚要说话，就听见王婶的声音从广场入口传来：“晓渔，快帮我看看这鱼形灯笼挂哪儿！”王婶手里提着两个红灯笼，灯笼下面坠着鱼形的流苏，是她和张奶奶一起糊的，“昨天熬到后半夜才糊好，你看这鱼鳞，一片一片贴得多整齐。”晓渔跑过去，接过灯笼看了看，眼睛亮了起来：“挂在舞台两侧，晚上亮灯的时候，肯定像两条真鱼在游！”
不一会儿，邻居们都带着东西来了。李叔扛着梯子帮着挂灯笼，赵秀兰提着一篮刚蒸好的鱼丸，说要给大家当零食，就连社区里开小超市的刘叔，都推着三轮车来了，车上装着饮料和水果，说“今天大家热闹，我也出点力”。王高兴站在舞台中央，拿着扩音喇叭喊：“今天的‘渔歌会’，一是让大家乐呵乐呵，二是把咱们望海镇的老调子传下去，一会儿不管老的少的，都得唱两句！”
居民们笑着应和，广场上顿时热闹起来。晓渔带着孩子们坐在舞台前的小凳子上，教他们认卡纸上的歌词，豆豆拿着卡纸，指着“渔船摇着星星归”这句，歪着头问：“晓渔阿姨，星星怎么会在船上呀？”晓渔蹲下来，指着远处的海面：“晚上渔船回来的时候，船上的灯亮着，像星星落在了船上，所以爷爷们就这么唱啦。”豆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晓渔一起念歌词，小奶音混在渔歌的调子⾥，格外好听。
上午十点，渔歌会正式开始。老周坐在舞台边，三弦一弹，熟悉的调子就飘了出来。他先唱了首《出海谣》，“天刚亮，雾茫茫，渔船摇着去撒网”，声音里满是岁月的沧桑。台下的老人们跟着一起唱，有的还轻轻拍着腿打节拍，眼神里满是回忆——他们大多是渔民出身，年轻时都跟着渔船出过海，这首歌，是刻在骨子里的调子。
老周唱完，王高兴走上台，笑着说：“接下来该年轻人了，嘉明，你跟晓渔来一首！”陈嘉明愣了一下，刚要推辞，晓渔就拉着他的手走上台，“我们唱《归航曲》，周叔教过我们的。”老周笑着拨响三弦，晓渔先开了口，声音清亮：“夕阳红，海浪涌，渔船归港心不慌”，陈嘉明跟着唱起来，虽然调子有些生涩，却很认真。台下的居民们拍着手，王婶还站起来喊：“嘉明，调子再高点！”
两人唱完，台下掌声雷动。豆豆举着小手喊：“我也要唱！我也要唱！”晓渔赶紧把他抱上台，递给他一张卡纸。老周放慢了调子，豆豆拿着卡纸，歪着头念：“浪打船头不弯腰，渔民伯伯最勇敢”，虽然有些字念得磕磕绊绊，却引得台下笑声不断。赵秀兰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孩子，又看了看身边的陈父，轻声说：“以前总觉得渔歌老掉牙了，现在听孩子们唱，倒觉得挺好听的。”陈父点点头：“这是咱们望海镇的根，可不能丢。”
中午的时候，大家在广场上摆起了长桌宴。王婶的鱼丸、李叔的烤鱼、刘叔的水果，还有赵秀兰做的馒头，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居民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天，老人们讲着以前出海的故事，年轻人说着社区的新鲜事，孩子们则拿着气球在广场上跑，笑声传遍了整个望海镇。
陈嘉明坐在老周身边，听他讲三弦的来历。“这把三弦是我父亲传下来的，”老周摸着琴弦，眼神里满是怀念，“他以前在渔船上弹，不管风浪多大，只要一弹起它，大家心里就踏实。上次台风，我以为它被吹丢了，没想到是嘉明你帮我找回来的。”陈嘉明想起台风过后，他在海边的礁石缝里找到这把三弦，弦断了两根，琴身还沾着泥，没想到老周修一修，还能弹出这么好听的调子。
“周叔，您以后多教我们唱渔歌吧，”晓渔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刚画好的画，画上是老周弹三弦的样子，旁边围着一群唱歌的孩子，“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渔歌小队’，不光在社区里唱，还能去镇上的学校唱，让更多人知道咱们望海镇的渔歌。”老周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好啊！我早就想把渔歌传下去了，就是怕没人学。”
下午的时候，渔歌会还在继续。老周教孩子们弹简单的三弦指法，晓渔帮着整理渔歌的歌词，陈嘉明则和王高兴一起，把大家唱渔歌的样子录下来，说要做成视频，放在社区的公告栏上。赵秀兰坐在台下，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突然站起来，走到舞台边说：“我也想唱一首，唱我年轻时跟我丈夫学的《织网谣》。”
老周赶紧调好转子，赵秀兰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红线长，白线亮，织张渔网盼归航”，声音不算清亮，却满是感情。台下的居民们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着，有的老人还跟着一起唱。晓渔看着赵秀兰，突然觉得，以前总觉得母亲固执，现在才知道，她心里也藏着对望海镇的深情，藏着对过去的怀念。
夕阳西下的时候，渔歌会才结束。居民们散去的时候，都不忘跟老周说“下次再唱”，孩子们则围着晓渔，问什么时候再成立“渔歌小队”。陈嘉明帮着收拾东西，看着舞台上的灯笼、背景板，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彩色卡纸，心里满是温暖。他想起台风刚过的时候，社区一片狼藉，大家都愁眉苦脸的，可现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渔歌的调子还在广场上回荡，这才是望海镇该有的样子。
晚上回家，晓渔把白天录的渔歌视频放给陈嘉明看。视频里，老周弹着三弦，赵秀兰唱着《织网谣》，孩子们跟着哼着《出海谣》，居民们拍着手，脸上满是幸福。“以后咱们每年都办渔歌会吧，”晓渔靠在陈嘉明身边，轻声说，“让渔歌一直唱下去，让咱们望海镇的故事，一直传下去。”
陈嘉明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窗外，月光洒在海面上，像铺了一层银霜。他知道，渔歌里唱的不只是出海、归航，还有望海镇人的坚韧与温情，还有邻里之间的守望与互助。而这份温情与互助，会像渔歌一样，在望海镇传下去，陪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度过一个又一个台风季，迎来一个又一个丰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