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光与心光

冰冷。

刺骨的冰冷，像是沉入了结冰的湖底，连思维都快被冻僵了。

然后是剧痛。胸口像是被重锤砸过，闷痛得喘不过气，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腥甜味。

凌梦的意识在一片漆黑的泥沼中挣扎着上浮，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晃动的、破碎的光影。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夹杂着自己粗重得不正常的喘息声。

她花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夜朔近在咫尺的、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侧脸。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额角全是细密的冷汗，正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的额头上，冰得她一个激灵。

她发现自己正被他半抱半拖着，在黑暗的通道里踉跄着飞速移动。他的速度快得惊人，风声在耳边呼啸，两侧布满符号的墙壁模糊成一片流动的暗影。

他周身流淌的月华极其不稳定，明亮到刺眼，却不断有躁动的暗银色纹路从中爆裂般闪现、挣扎，如同濒临断裂的弓弦。每一次闪烁，他抱着她的手臂就猛地收紧一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甚至微微颤抖。

他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远超以往。

凌梦的心脏猛地一缩，想开口，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气音。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是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紧绷，“闭嘴。调息。”

命令式的语气，却掩盖不住底下那丝极力压抑的……慌乱？

凌梦立刻闭嘴，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疑问，拼命调动起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刚刚开始恢复的灵性，按照他之前教的“引导”法门，艰难地运转起来，试图平复体内混乱的气息和那被蛊惑者一击留下的阴冷刺痛。

晋阶后的灵性根基此刻显出了作用，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坚韧了数倍，如同涓涓细流，顽强地冲刷、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就在这时，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和嘶鸣声再次逼近！速度极快！

夜朔猛地停下脚步，将她往身后一个相对狭窄的岔道里狠狠一推！

“待着！”

他霍然转身，面对来时的通道。周身原本就极不稳定的月华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炸开！

不再是之前精准凌厉的剑芒，而是近乎狂暴的、失控般的月华洪流，如同决堤的银色怒涛，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气势，朝着追来的蚀暗洪流猛撞过去！

轰——！！！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将整个通道震得剧烈摇晃，煤尘和碎石簌簌落下！刺眼的光芒将一切映得如同白昼！

凌梦被冲击波掀得撞在墙壁上，闷哼一声，死死捂住耳朵，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看到月华与蚀暗疯狂对撞、湮灭！看到夜朔挺拔的背影在光芒中剧烈地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狂暴的力量反噬撕碎！看到他风衣的后背上，隐约有暗色的湿痕正在 rapidly扩大！

他在燃烧自己！用加剧诅咒反噬、甚至可能是永久性损伤的代价，为她争取时间！

不能再这样下去！

凌梦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不是悲伤，是愤怒！对那蛊惑者的愤怒，对自身弱小的愤怒，还有……对眼前这个人不顾一切的愤怒！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不顾胸腔的剧痛，将刚刚凝聚起来的那一点点、微弱却纯净的灵性，混合着强烈无比的“守护”与“驱逐”的意念，不再是凝聚于掌心，而是全部灌注到自己的双眸之中！

她的眼睛骤然亮起温润而明亮的白色光芒！

“夜朔！左边第三道裂缝！”她嘶声喊道，共情力与晋阶灵性结合后的超凡感知，让她瞬间捕捉到了蚀暗洪流冲击下，月华防御网中一处因能量对冲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薄弱点！那也是蚀暗力量冲击的焦点！

正在全力维持防御的夜朔，听到她的声音，几乎是本能地，将一股狂暴的月华力量精准地轰向了她所指的那一点！

就像是给即将决堤的大坝找到了一个精准的泄洪口！

轰隆——！！！

被引导的月华能量与蚀暗洪流在那个点上猛烈对撞，发生了剧烈的偏折和爆炸，反而将一大股蚀暗力量炸得倒卷回去，暂时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夜朔压力骤减！

他猛地回头，看了凌梦一眼。那双总是冷寂的眼底，清晰地闪过一丝极快的震惊，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冰层裂开般的复杂光芒。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停顿。

他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周身的月华再次强行凝聚，虽然依旧躁动不稳，却不再是无差别的爆发。他回身，一把捞起几乎脱力的凌梦，再次向前疾冲！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步伐更稳。

凌梦瘫在他怀里，眼前阵阵发黑，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刚刚恢复的所有力量，太阳穴针扎似的疼。但她心里却涌起一股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和……力量感。

她帮到他了。不是拖累。

月光与心光，在这一刻，完成了第一次生涩却至关重要的配合。

夜朔不再盲目奔逃，而是凭借着对边界波动的敏锐感知和凌梦偶尔挤出的、极其简短的方位提示（“右”、“上”、“有陷阱”），在错综复杂、不断变化的迷宫通道中，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能量干扰最弱的路径！

两人的身影在黑暗的迷宫中疾驰，一者周身月华闪耀如流星却布满裂痕，一者眼中心光微弱却坚定如灯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黑暗与危险，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风声和……水声？

夜朔猛地加速，冲出一个低矮的洞口！

冰冷的、带着河水腥气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

他们冲出了地下迷宫！眼前是夜色下的河岸滩涂和远处城市的模糊灯火！

夜朔脚步不停，沿着河岸又冲出近百米，直到彻底远离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才猛地停下脚步，将凌梦放下。

他踉跄一步，单手撑住旁边一棵枯树的树干，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猛地咳出一口暗红色的、带着细微银丝的血液！周身的月华瞬间黯淡下去，那些躁动的暗银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剧烈扭动，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凌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

他抬起手，制止了她的话。喘息声粗重得吓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极其艰难地直起身。

他转过头，看向凌梦。脸色白得吓人，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审视、探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悸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残留着一丝微白光芒、却写满担忧的眼眸上，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你……刚才……怎么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