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谷里开灵泉，仙子老婆送上门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压在林风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费力地从深水里向上挣扎，吸进来的不是空气，而是带着铁锈味的尘埃，沉重地坠入肺腑深处。

他猛地弓起身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声音在狭窄、曲折的矿洞深处回荡、碰撞，最终被冰冷的岩壁无情地吞噬，只留下一片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他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擦嘴角，粗糙的布料蹭过皮肤，带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摩擦热感，但触手处，却是一片粘稠的冰凉。

借着矿洞深处不知名岩石发出的微弱磷光，林风勉强看清了自己手背上那一抹刺眼的暗红。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剧烈咳嗽，每一次强行催动体内那点可怜到近乎枯竭的灵气去挖掘更深处的矿脉，都可能撕开肺里那些脆弱不堪的旧伤，涌出这点代表生命流逝的温热液体。在这片被诅咒的、灵气几近断绝的荒芜之地，这种程度的损伤，几乎等同于宣告死刑。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仿佛灌了铅的身体，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艰难地喘息。寒意透过单薄破旧的麻布衣衫，针一样刺进骨头缝里。视线模糊不清，眼前一片昏花，只有耳朵里那尖锐的、仿佛永无止境的耳鸣在疯狂尖叫。

“呼……呼……”他张大嘴，像条搁浅濒死的鱼，贪婪却又徒劳地试图攫取空气中那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微弱的、浑浊的气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更剧烈的瘙痒和撕裂感，逼得他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咳得眼前阵阵发黑。

绝望，如同矿洞深处的黑暗，一点一点，冰冷地缠绕上来，勒紧他的心脏。

这该死的末法时代！传说中灵气充盈、大能移山填海、修士御剑飞升的辉煌早已沉入历史的尘埃，连一丝微光都吝啬于留下。如今，灵气枯竭，天地如朽木。曾经傲视天地的修士们，要么早已化为一抔黄土，要么龟缩在那些苟延残喘的所谓“灵山福地”里，为了仅存的一点灵气资源打得头破血流，丑态百出。

而他林风，一个根骨平庸、灵根驳杂的底层小修士，甚至连那些争夺的资格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这片被无数前人翻掘过无数遍、早已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废矿区域里，用生命做赌注，去碰那几乎不存在的运气，寻找一株或许能换点救命粮食的低阶灵草。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手指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三株蔫头耷脑、色泽黯淡的“铁线草”，叶片边缘微微卷曲枯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这是他在这片矿洞里挣扎了整整五天，忍受着肺腑撕裂的剧痛和随时可能崩塌的危险，唯一找到的“收获”。

这点东西，能换什么？也许……也许只够换一捧掺杂着沙砾的粗粝杂粮，或者一块硬得能硌掉牙的、最劣等的妖兽肉干？勉强吊住一口气，然后继续回到这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中来？

一个念头，冰冷而清晰，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就这样结束吧。躺在这片黑暗里，让寒冷慢慢带走最后一点温度，让疲惫彻底淹没意识……总好过无休止的咳血，无休止的饥饿，无休止地在绝望的泥沼里徒劳挣扎。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解脱的麻痹感。支撑着身体的力气，正随着这个念头一点点消散。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迥异于矿洞浑浊气息的味道，如同游丝般，悄然钻入他的鼻腔。

湿润。清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勃勃生机！

这味道淡得几乎无法捕捉，混杂在无处不在的尘土和血腥气中，稍纵即逝。但林风那被肺病折磨得异常敏锐的嗅觉，却死死地抓住了它！

不是幻觉！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干草，瞬间压倒了那沉沦的念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注入四肢！他猛地抬起头，昏花的眼睛在黑暗中疯狂地搜寻着，耳朵也竭力竖起，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那缕奇异的气息，似乎是从矿洞深处某个岔道口飘来的。那个方向……林风模糊的记忆里，似乎通向一片被标记为“死域”的区域，据说那里矿脉彻底枯竭，结构极不稳定，进去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

他几乎没有犹豫。留在这里是等死，循着那气息去，或许是另一条死路，但至少……还有一线缥缈的生机！

林风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身旁冰冷的岩壁，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支撑力，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拖了起来。每一次移动，肺腑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血腥味翻涌。他死死咬着下唇，铁锈味在口腔弥漫，用剧痛驱散昏沉的睡意，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踉跄着，一步一咳血，向着黑暗深处，向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奇异气息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矿洞愈发狭窄崎岖，头顶嶙峋的怪石如同择人而噬的獠牙，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不知多深的裂隙。那缕奇异的气息时断时续，却像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牵引着他这个濒死的溺水者。

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并非矿洞的尽头，而是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裂谷！头顶极高处，嶙峋的岩壁裂开一道细长的罅隙，惨淡的、灰白色的天光如同吝啬的施舍般，从罅隙中艰难地挤下来几缕，勉强照亮了谷底一小片区域。

谷底并非想象中那般荒凉死寂。目光所及，竟是一片令人心惊的狼藉战场！

大地像是被狂暴的巨兽狠狠践踏过，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和巨大的坑洞。无数奇形怪状、闪烁着微弱灵光的岩石碎片散落满地，其中一些碎片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灼烧痕迹和刺骨的冰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混杂的气息：刺鼻的硫磺硝烟味、令人血液几乎冻结的极致深寒、一种甜腻到让人作呕的魅惑香气、以及……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

林风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猛地矮下身子，将自己完全藏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黑色岩石后面，只露出一双因恐惧而急剧收缩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

裂谷中央，三个身影如同三尊来自不同地狱的魔神，正在疯狂地搏杀！

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快得如同鬼魅，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片令人牙酸的空气冻结声。她手中一柄冰晶般的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卷起恐怖的寒潮，所过之处，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坚冰，空气中甚至飘落细碎的冰晶雪花。剑气纵横，切割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她的面容在冰霜寒气中若隐若现，美得惊心动魄，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毫无情感的漠然，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女在漠视凡尘蝼蚁的挣扎。玄天宗的云纹在月白色的衣袂上若隐若现——是那位传说中高高在上、清冷绝尘的圣女，苏璇！

与她激战的另一道身影，却是截然相反的炽热与妖媚。那女子身姿曼妙，一袭薄如蝉翼的赤红纱衣在激荡的气流中狂舞，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次闪避都如同舞蹈般妖娆，却又蕴含着致命的凶险。她手中并无实体兵刃，只有两条长长的、燃烧着诡异粉红火焰的飘带，如同活物般在她周身盘旋飞舞。那火焰看似温暖魅惑，但飘带扫过之处，坚硬的岩石竟无声无息地熔解、汽化！她眼波流转，媚意横生，一个眼神仿佛就能勾魂夺魄，但眼底深处燃烧的，却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狠戾。合欢宗的印记在她额间一闪而逝——妖女柳媚儿！

“苏璇，你这冰疙瘩！那‘源石’乃无主之物，见者有份！”柳媚儿的声音如同蜜糖裹着毒药，娇媚入骨，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身形一扭，险之又险地避过一道几乎将她拦腰斩断的恐怖剑气，飘带如毒蛇般反噬，粉红火焰直扑苏璇面门。

苏璇面若寒霜，冰晶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凛冽的寒气瞬间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冰盾。“妖女，邪魔外道，也配染指神物？此物，当归玄天宗镇守！”冰盾与粉红火焰撞击，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嗤嗤的剧烈腐蚀声，冰屑与火星四溅。

就在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恐怖的力量激烈碰撞的瞬间，第三股力量悍然插入！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仿佛整座裂谷都在这声巨响中呻吟、颤抖！

一道霸道绝伦、裹挟着暗金色厚重罡气的庞大身影从天而降！那是一柄门板般的巨型重剑，剑身古朴无华，却散发着山岳倾塌般的恐怖威压！执剑者是一位身材极其高挑健美的女子，身披玄色战甲，甲叶上沾满了凝固的暗红血渍和尘土，一头火红的长发在狂猛的气流中如同燃烧的烈焰般飞舞。她的面容英气逼人，剑眉斜飞入鬓，眼神锐利如鹰，此刻却燃烧着狂热的战意。她手中的巨剑带着开山裂海之势，并非斩向任何一人，而是狠狠地劈向那两人力量碰撞的核心点——一块半埋在焦土碎石中、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透出内部深邃七彩流光的奇异石头！

“都给本将军滚开！此物，当献予吾皇！”她的声音洪亮如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正是镇守西陲、威名赫赫的王朝女将军，楚红绫！

巨剑劈落，暗金色的罡气如同实质的怒涛狂潮！苏璇的冰盾和柳媚儿的粉红火焰在这股纯粹以力破巧的霸道冲击下，瞬间被震得剧烈扭曲、光芒黯淡！

“噗！”

“呃啊！”

苏璇和柳媚儿同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形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震得向后踉跄飞退。显然，这楚红绫的全力一击，威力远超她们的预估！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洪峰，失去了苏璇和柳媚儿力量的精准控制，瞬间以那块“源石”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炸裂开来！

冲击波混合着刺骨的寒流、灼热的粉焰、以及崩裂的暗金罡气碎片，化作一道毁灭性的环状气浪，排山倒海般横扫整个谷底！

林风藏身的那块巨大黑石，首当其冲！

“咔嚓嚓——轰！！！”

坚硬的岩石在这股足以摧山断岳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瞬间崩解！无数尖锐的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

林风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眼前一黑，喉咙一甜，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向后狠狠抛飞出去！身体在空中翻滚，撞断了几根从岩壁伸出的石笋，最终重重砸在十几丈外一片相对松软、布满灰白色苔藓的岩壁凹陷处。

“噗——！”一大口温热的鲜血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溅在灰白的苔藓上，触目惊心。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搅动，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沉浮，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坠入永恒的黑暗。

完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比之前清晰浓郁了百倍、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蓬勃生机的气息，猛地钻入他的口鼻！

这气息的来源，就在他身下！

林风强撑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艰难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砸落的地方。身下那片厚厚的、灰白色的苔藓，被他身体砸得凹陷下去，露出了下面湿润的土壤。而就在他咳出的鲜血浸润的地方，土壤之下，竟然渗出一点点极其微小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水珠！

这水珠……带着那令人灵魂都感到舒畅的生命气息！

是它！矿洞里那丝微弱气息的源头！浓郁了千百倍！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濒死的剧痛！林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伸出手指，狠狠抠向那片湿润的、渗出光晕水珠的土壤！

指尖触碰到土壤深处，一股清凉到极致、又温暖到极致的感觉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仿佛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入了甘泉！这股力量温和而庞大，瞬间抚平了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甚至连肺腑深处那撕裂般的灼烧感都减轻了大半！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的感觉涌遍全身！

这……这是什么？！

他心中骇然，还未来得及细想，一声更加凄厉、饱含愤怒与惊惶的尖叫刺破了混乱的战场！

“不——！”

是那合欢宗的妖女柳媚儿！

林风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裂谷中央，战局已瞬息万变。

楚红绫那霸道绝伦的一剑，虽然震退了苏璇和柳媚儿，强行打破了僵局，但也彻底引爆了三人积蓄已久的力量。狂暴的能量乱流在源石周围失控地肆虐、碰撞、湮灭！

就在柳媚儿尖叫的同时，一道混合着冰霜碎屑和粉红火星的混乱能量流，如同一条狂暴的毒龙，猛地撞在了她仓促凝聚起来的护身飘带上！

“嗤啦！”

那看似坚韧的飘带应声而断！残余的能量狠狠轰击在柳媚儿身上！

“噗——！”柳媚儿如遭重锤，口中喷出一股血箭，妖媚绝伦的脸庞瞬间褪尽血色，变得一片惨金。她身上的赤红纱衣被撕裂开数道口子，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肌肤。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砸在远处一堆尖锐的碎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随即软倒不动，生死不知。

另一边，苏璇的状况同样惨烈。她虽然避开了能量乱流的正面冲击，但楚红绫那纯粹的、霸道的巨力冲击和源石周围紊乱力场的撕扯，已让她内腑受创。她以剑拄地，试图稳住身形，但一口鲜血终究还是无法抑制地涌上喉头，顺着紧抿的唇角溢出，在她清冷如雪的下颌划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她强行提气，月白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块依旧在能量乱流中沉浮、闪烁着深邃七彩流光的“源石”！眼神决绝，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

“休想！”楚红绫怒吼，她硬抗了部分反震之力，嘴角同样溢血，但战意反而更加高昂。她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巨剑拖在身后，卷起狂风，同样扑向源石！

两大强者，再次为了那块神秘的黑石，即将展开最后的、决定性的碰撞！

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藏身的岩壁凹陷处，距离源石的位置不算太远，但也不算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位恐怖存在身上散发出的、足以将他碾碎成齑粉的威压！尤其是楚红绫冲锋时卷起的罡风，如同无数把钝刀刮过他的皮肤！

不能待在这里！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刚才的冲击波差点要了他的命，再来一次，他绝对尸骨无存！

他必须立刻离开！

林风挣扎着，想借助指尖那股奇异泉水带来的些许力气，赶紧爬开。然而，就在他动念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烈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刚才那股抚平伤痛、带来力量的清凉感，仿佛只是幻觉。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虚弱！仿佛身体里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却至关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地抽走了！

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眼前阵阵发黑，呼吸再次变得艰难。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微弱、缓慢了一分？

怎么会这样？！刚才那泉水……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如同毒蛇的利齿，狠狠咬噬着他的心神：那泉水给予生机，却在同时，吞噬他的寿命！

此泉助我苟活，却要我命？

一丝苦涩到极点的惨笑，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林风嘴角。老天爷，你开的什么玩笑？刚给我一丝希望，立刻就要用更残忍的方式收回？

就在他心神剧震、被这残酷真相冲击得几乎麻木的瞬间，裂谷中央的决战，已分胜负！

“给我过来！”楚红绫狂吼一声，布满老茧的大手，终于抢先一步，抓住了那块人头大小、沉甸甸的奇异黑石！入手冰凉，却又仿佛蕴含着能焚毁一切的恐怖能量！

“放下！”苏璇清冷的厉喝几乎同时响起，冰晶长剑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直刺楚红绫抓住源石的手臂！剑未至，恐怖的寒气已将楚红绫手臂上的玄铁臂甲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冰！

楚红绫眼中凶光爆射，不闪不避，另一只手中的巨剑带着万钧之力，横扫而出，直斩苏璇腰腹！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铛——！！！”

冰剑与重剑再次猛烈交击！这一次，没有花巧，只有纯粹力量的终极碰撞！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几乎撕裂了林风的耳膜！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冰蓝、暗金、以及源石七彩流光的恐怖冲击波，再次轰然炸开！

“噗！”“噗！”

两声沉闷的喷血声几乎同时响起！

苏璇如遭雷殛，冰晶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凉的弧线，插入远处的岩石。她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向后倒飞，月白色的身影在空中洒落点点血花，最终重重摔在林风侧前方不远的一处乱石堆中，身体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楚红绫则更加惨烈。她硬撼苏璇的全力一剑，又被源石本身在巨力冲击下逸散出的混乱能量近距离波及。她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痕，暗金色的罡气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她手中的巨剑“哐当”一声杵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鲜血不断从她破裂的玄色战甲缝隙中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地面。她死死抓着那块源石，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苏璇倒下的方向，似乎还想挣扎，但身体终究不听使唤。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一声，面朝下重重砸倒在地，溅起大片尘土。那块沉重的源石，也从她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滚落出来，滚了几圈，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七彩流光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烟尘缓缓落下。

死寂。

绝对的死寂再次笼罩了死亡谷。

只有风穿过岩缝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泣。

林风蜷缩在冰冷的岩壁凹陷里，浑身剧痛，生命随着指尖接触的奇异泉水在无声地流逝。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扫视着这片炼狱般的战场。

玄天宗圣女苏璇，倒在十几丈外的乱石中，月白长裙被血染红了大片，清冷绝尘的脸上沾满尘土和血污，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合欢宗妖女柳媚儿，躺在更远处的一堆尖锐碎石上，赤红纱衣破碎，露出大片染血的肌肤，妖媚不再，只剩下濒死的惨淡。

王朝女将军楚红绫，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倒塌般伏在谷地中央，身下汇聚着一小滩暗红的血泊，玄色重甲破损不堪，抓着源石的那只手臂无力地摊开，生死不明。

而那块引得三位绝顶强者生死相搏、闪烁着七彩流光的奇异黑石，就静静地躺在楚红绫身边不远处，在惨淡的天光下，散发着诱惑而危险的光泽。

林风的视线，艰难地扫过这三个如同凋零花朵般的女子，最后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也是气息似乎最“强”一点的那个庞大身影上——楚红绫。

救……还是不救？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剧痛。

救？拿什么救？他自己都快要油尽灯枯了！那诡异的泉水在吸食他的命！而且，这三个女人，任何一个恢复过来，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尤其是那个杀气腾腾的女将军，醒来第一件事会不会就是把他这个“目击者”灭口？

不救？任由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然后呢？自己拖着残躯，抱着那催命的泉水，又能苟延残喘多久？几天？还是几个时辰？最终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无人知晓的死亡谷底？

一丝微弱的呻吟，突然从楚红绫倒伏的身体下传来，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林风耳边。

她还没死透！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死死盯住楚红绫那布满血污、却依旧带着惊人力量感的侧脸轮廓。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藤，缠绕上他的心头。

她们……她们是修士！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她们身上……有没有能救命的东西？丹药？功法？或者……关于这神秘泉水的线索？甚至……关于如何摆脱这末法绝境的希望？

赌一把！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横竖都是死！与其窝囊地咳血而亡，不如赌上这条捡来的残命，搏一个渺茫的机会！哪怕只能撬开一点点缝隙，看到一丝丝外面的光！

目标，就选她！这个看起来生命力最顽强、也是距离自己最近的女将军！救她！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或许……有那么一丝谈条件的可能？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不再犹豫，用尽刚刚恢复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力气，挣扎着，连滚带爬，如同一条在泥泞中挣扎的蠕虫，朝着楚红绫倒下的地方挪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里的血沫在翻涌。指尖接触的湿润土壤，那神秘的泉水依旧在渗出，那股生机依旧在流入他的身体，缓解着伤痛，但与之相伴的，是生命本源被抽离的、更深沉的冰冷和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

他咬着牙，无视这种饮鸩止渴般的交换，眼中只有那个倒伏在地的庞大身影。

短短十几丈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当他终于爬到楚红绫身边时，整个人几乎虚脱，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趴在冰冷的、沾染着女将军鲜血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

近距离看，这位女将军的伤势更加触目惊心。她身上的玄色重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有的地方甚至被刺穿，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还在缓慢地渗出。她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发紫，气若游丝，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一息尚存。

林风喘着粗气，伸出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搭上楚红绫冰冷的手腕。

入手处一片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时断时续。林风的心沉了下去。伤得太重了！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这种伤势，普通的草药根本没用！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死亡谷的战场。视线掠过那些散发着微弱灵光的岩石碎片，掠过远处柳媚儿和苏璇生死不知的身体，最终，落在了自己刚刚爬出来的那个岩壁凹陷处——那片渗出神秘泉水的湿润苔藓。

灵泉……那泉水蕴含庞大的生机！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那泉水能缓解自己的伤势，甚至能催生……等等！催生？！

林风猛地看向自己刚刚爬行时，无意中用手扒拉过的一片碎石地。就在他手按过的地方，几株极其幼嫩的、淡绿色的草芽，竟然顶开了坚硬的碎石，顽强地探出了头！草芽上，还沾染着他指尖残留的、混合着泥土和那神秘泉水的湿痕！

这泉水……竟然真的能催生灵植！而且速度如此惊人！

狂喜瞬间冲昏了林风的头脑！有救了！楚红绫有救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又挪回那片湿润的苔藓旁。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吸干寿命了，他伸出双手，十指疯狂地抠挖着那片渗水的土壤！泥土被扒开，下面湿润的岩层缝隙里，更多的乳白色光晕水珠渗了出来，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水洼。

林风用破烂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珍贵无比的泉水蘸起，尽量多收集一些。然后，他目光如电，在四周快速搜寻。

有了！就在离楚红绫不远的一处岩壁裂缝里，顽强地生长着一小丛灰扑扑、叶片细长、边缘带着锯齿的野草。林风认得它——凝血草！一种最普通、但在凡俗和低阶修士中流传甚广的疗伤草药，虽然效果微弱，但胜在能勉强吊住一口气。

他采下那几株凝血草，连根带泥都挖了出来。然后，他爬回楚红绫身边，将那些珍贵的泉水，小心翼翼地滴在凝血草的根茎和叶片上。

奇迹发生了！

那几株原本蔫蔫的凝血草，在接触到泉水的一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翠绿，叶片边缘的锯齿闪烁着微弱的灵光，一股淡淡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药气弥漫开来！原本需要数年才能长成的药性，在几息之间，就被催发到了极致！

成了！

林风心中狂喜，顾不得指尖传来的、比之前强烈了数倍的虚弱感和生命流逝感，他一把抓起那几株被催熟的、药香浓郁的凝血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们揉烂、挤出汁液，混合着那些仅剩的泉水，撬开楚红绫紧闭的、沾满血污的嘴唇，将混合着救命草药的汁液，一点一点地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林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彻底抽空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瘫倒在楚红绫冰冷坚硬的重甲旁，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迅速模糊、远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来时的那条曲折矿洞的方向。

“洞……府……”微弱的气音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挤出。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