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画中的低语

一幅画,唤醒了沉睡的噩梦。她以为那是灵感的馈赠,殊不知,是深渊的邀请。

午夜三点的工作室弥漫着松节油与绝望混合的气味。沈念站在画架前,指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指腹还残留着油彩干涸后的涩感。画布上的景象正随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缓慢蠕动,那座扭曲的城市像活物般呼吸着——哥特式尖顶以违背物理法则的角度彼此纠缠,血色云层在铅灰色楼宇间流淌,街道上漂浮的人影没有五官,却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张开的嘴在无声哀嚎。

笔触细腻得令人毛骨悚然。每一道阴影的过渡都精准到毫厘,每一缕扭曲的光线都透着刺骨的寒意。沈念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到冰冷的画框边缘。她不记得自己画过这幅画。

“我……我昨晚只是想打个盹来着。”她喃喃自语,眼神在散落的画笔与未干的颜料盘之间游移。昨晚她像往常一样在工作室赶稿,疲惫像潮水般漫上来时,她趴在桌上,想着眯半小时就起来继续工作,等醒来时画布上就突兀地出现了这幅画。现在她的右手食指还沾着暗红的颜料,手腕内侧的肌腱传来针扎似的酸痛,像是连续握了好几个小时画笔。

【任务完成。】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炸响。声音冰冷的如手术刀划过金属托盘,机械的像老式打字机敲打着钢板,尾音却拖着一丝诡异的愉悦,仿佛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

【情感共鸣度:87%。生命力汲取中……】

“谁?”沈念猛地转身,后腰的画框被撞得晃了晃。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空调的压缩机发出规律的嗡鸣,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响。画架上未完成的《秋日私语》还保持着她睡前的模样,那是幅温暖明媚的田园风光,此刻在这幅血色城市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讽刺。

【宿主无需惊慌。我是“幻梦织者”,你的梦想引导者。】

“你在哪?”她声音发颤

【我在你灵魂深处。】那个声音轻笑起来,像是有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缠绕着她的脑仁,【你与我,已为一体。】

沈念的呼吸骤然急促,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脑海中突然炸开一连串破碎的画面:她坐在画架前,双眼紧闭却在疯狂挥笔,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黑暗中有人在她耳边低语,用无数种声音编织诱惑——“画出最真实的恐惧”“让世界看见你的痛苦”“只有极致的黑暗才能孕育光明”。那些声音时而像她早逝的母亲,时而像大学时否定她的导师,时而像网络上嘲讽她作品的匿名评论。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视线里,画布上的血色城市开始缓慢蠕动,那些模糊的人影突然停止了漂浮,齐齐缓缓转动脖颈,没有五官的面部正对着她的方向——它们在“看”她。

“这不是真的……”沈念死死捂住耳朵,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那个声音依旧在她脑海里回荡。

【任务已更新:请在 72小时内完成下一幅作品——《哭泣的母亲》。】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要求:引发至少 90%的情感共鸣。失败将触发惩罚机制。】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念咬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只想帮你实现梦想。】那声音又柔和下来,像裹着蜜糖的毒药,【你不是一直想画出能打动世界的作品吗?三年前在画展被评委说“技巧有余情感不足”;去年你的《空巢》被画廊拒展,这些我都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念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我是你灵魂的延伸,是你潜意识的具象。】声音里的愉悦感越来越浓,【你只需服从,便能获得一切。名利、认可、永恒的艺术生命……】

沈念的头痛骤然加剧,眼前的工作室开始扭曲变形,恍惚中她看见自己站在一座通天高塔上,脚下是无边无际燃烧的画作,《蒙娜丽莎的微笑》在火焰中扭曲成哭泣,《星月夜》的漩涡里浮沉着无数焦黑的手臂,每一幅画都在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

当沈念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微亮。青灰色的晨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影子。她发现自己还躺在昨晚跌倒的地方,后背的衣服沾满了干涸的颜料。那幅诡异的画作被盖上了一层白布,边角还绣着她名字的缩写。

“是梦吗?”她撑着地板坐起身,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脑海中那冰冷的声音消失了。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她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忽略心脏狂跳的声音。

沈念挣扎着站起来,走到画架前,手指悬在白布上方迟迟不敢落下。深吸一口气,她猛地掀开白布。

画布上的血色城市依旧存在,甚至比记忆中更加清晰。那些扭曲的楼宇表面能看到细密的裂纹,血色云层里隐约有闪电在闪烁,连人影张开的嘴里都能看见模糊的牙齿。整幅画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刚凝固的血液。

沈念惊恐地后退,“哐当”一声巨响,锡管颜料滚落一地,猩红的朱砂、漆黑的墨绿、惨白的钛白在地板上洇开,像一滩滩诡异的血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笃、笃、笃,节奏均匀,力度沉稳,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沈小姐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我是‘特殊事件调查局’的调查员,顾渊。”

沈念浑身一僵,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这声音却莫名熟悉,像是十年前那个转学生,她颤抖着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肩宽腰窄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头发是深黑色的,额前几缕碎发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眼神冷峻。

她打开门,“沈念。”他低声念出她的名字,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你……认识我?”沈念握紧了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顾渊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快速扫过屋内狼藉的地面,最后停在那幅半遮半掩的画作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已经被‘它’寄生了。”

“你说什么?”沈念的心猛地一沉。

“你体内的东西,不是系统,是寄生虫。”顾渊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来,是为了回收它。”

沈念彻底怔住,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脑海中那消失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尖锐刺耳,像是金属摩擦玻璃:

【警告:检测到高维干扰者。启动防御机制。】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到底是谁?”沈念颤声问道,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顾渊缓缓抬手,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像一颗小小的星辰,散发着温暖而纯净的气息。“我是顾渊,系统回收员。”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穿透了脑海中那刺耳的警告声,清晰地传到她耳中,“我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