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家了，看到了很多精彩的东西

沈碎琼见到自家的小师妹终于是收下了一个徒弟，内心高兴不已，和宁弦交代了几句话，就回去和大师兄报喜去了。

真人，或者说，宁弦本人，她总觉得“真人”这个称呼太正式，像在叫别人，正努力板着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师尊”。

她挺直了腰板，虽然这腰很快就有点酸了，清了清嗓子，结果却是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然后才对着身边那个气质沉静、眼神里仿佛装着星辰大海的少女徒弟——顾未晞，郑重其事地宣布：

“咳！顾未晞徒儿，前面，就是咱们的‘清露峰’了！”

她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座……呃，与其说是“峰”，不如说是个稍微大点的土丘。

高度在周围那些直插云霄、仙气缭绕的主峰衬托下，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山势平缓，植被……嗯，相当“随性”。

顾未晞顺着师尊那根沾着点不明植物汁液的手指望去。

眼神依旧保持着清澈平静，如同古井无波，但若是细看，那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无奈的涟漪。

她早已通过强大的神识扫过这片区域，对即将面临的“家园”有了充分的心理预期。

“是，师尊。”顾未晞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宁弦显然没注意到徒弟那深藏不露的情绪波动。

她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仪式般松了口气，立刻恢复了那副自己的本性，蹦蹦跳跳地，差点被自己松垮的衣袍给绊倒，在前头带路。

“走走走！师尊带你回家！咱们峰啊，可清净啦！风景……嗯……独树一帜！”

沿着一条明显是被人，或者说被宁弦硬生生踩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小径向上攀登。

路边的景象，开始无声地诉说着这位峰主辉煌的“园艺史”。

毕竟71号在休眠之前还给宁弦准备了一些她做过的“丰功伟绩”的图册。

现在讲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焦黑。

几株曾经可能是什么灵木的残骸，只剩下黢黑的枝干，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指向天空，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宁弦路过时，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点小愧疚，小声嘟囔，“哎呀，这几棵‘火云杉’……上次想试试引地火淬炼它们的根骨来着，引子放多了那么一点点……就‘淬炼’过头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距离，仿佛在说一颗米粒的大小。

再往上走，是一片湿漉漉、散发着淡淡腐败气息的洼地。

几株水生灵植蔫头耷脑地泡在浑浊的泥水里，叶片发黄腐烂，根茎都泡肿了。

宁弦蹲下来戳了戳一株半死不活的“月影莲”，疑惑道，“奇怪，不是说‘水月洞天’要模拟月华潮汐吗？我明明每天都给它换三次水，还加了双倍的‘月华粉’啊……怎么越来越蔫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月影莲需要的不是频繁换水和过量月华粉，而是特定环境下稳定的水灵气和微弱月华。

绕过洼地，小径旁突兀地出现一片寸草不生的沙地，几株原本应该耐旱的“金棘草”像被抽干了水分，干瘪枯黄地趴在地上。

宁弦挠了挠头，“不应该啊……我怕它们渴，特意把峰顶唯一一口小灵泉的水全引过来了……难道是太阳太毒了？”

她抬头看看被薄云挡住的、并不算炽烈的阳光，一脸困惑。

继续前行，顾未晞甚至看到了一小片被冻成冰雕的“烈焰花”！

晶莹的冰壳包裹着本该燃烧的花朵，形成一种诡异又凄美的景象。

宁弦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这个……我看它们叫‘烈焰花’，想着冬天快到了怕它们冷，就布了个小型的‘九阳融雪阵’……结果好像温度调太高了，阵法失控，反向变成了‘九阴凝冰阵’……”

一路行来，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珍稀灵植的百种死法》现场教学版。

枯萎的、焦黑的、泡烂的、干瘪的、冻僵的……应有尽有，姿态各异。

顾未晞默默地看着，强大的大脑飞速分析着每一种死因背后的“宁弦式逻辑”——充满了奇思妙想、毫无常识、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好心办坏事”。

宁弦倒是一路兴致勃勃，像导游介绍名胜古迹一样，指着自己的“杰作”给新徒弟讲解：

“看，徒儿，那个坑是以前种‘地涌金莲’的地方，我挖坑的时候不小心挖穿了峰底的薄弱岩层，它……掉下去了……”

“那棵歪脖子树！对，就是它！我给它输灵气想让它长直点，结果输猛了，它一夜之间窜了老高，然后就歪了……”

“哎呀！小心脚下！别踩到那株‘枯荣草’！它好不容易才……嗯……才坚持了三个月没死透呢！”

她紧张兮兮地提醒顾未晞绕开一株看起来半死不活、蔫得几乎贴地的灰绿色小草。

终于，在穿过一片顽强生存、但明显营养不良的普通灌木丛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小小的、勉强算得上平整的山顶平地。

平地中央，是几间……嗯，用“简陋”形容都算抬举了的茅草屋。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有的地方还打着颜色不一的补丁，像是用旧衣服或者蒲草垫的。

墙壁是泥糊的，能看到不少裂痕。

院墙？不存在的，只有一圈象征性的、歪歪扭扭的低矮篱笆，不少地方都豁了口。

院子里更是精彩纷呈：

左边一小块地里，稀稀拉拉种着几棵同样营养不良的菜苗，蔫头耷脑。

右边一个石臼，里面似乎泡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发酵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一角堆着的一个小小的“坟包”——用碎石块垒起来的，前面还插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爱花点点之墓，浇水太多淹死了”。

这显然只是冰山一角，顾未晞能想象到这座小峰其他地方可能还散落着更多这样的“纪念碑”。

“当当当当！到家啦！”宁弦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毫无气势的“展示”动作，脸上带着一种“虽然破点但是我的窝”的满足和自豪。

完全无视了周围惨烈的环境和她徒弟那可能需要强大心理素质才能维持平静的表情。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中央，指着那几间茅草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未晞：

“徒儿你看！左边那间是师父我的！右边那间……呃，本来是放杂物的，不过师父昨天连夜给你收拾出来啦！虽然……可能还有点灰，屋顶好像也有个小洞……但没关系！师父会想办法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有点心虚地补充，“嗯……慢慢想办法……”

顾未晞站在这个堪称“灵植坟场”和“建筑学灾难”结合体的峰顶小院中央，目光缓缓扫过焦黑的枯木、泡烂的灵草、歪斜的茅屋、以及那个小小的“点点之墓”。

山风吹过，带来泥土、腐败植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发酵味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地、极其认真地、对着身边一脸期待又有点忐忑的师父，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八颗牙齿标准微笑。

“师尊费心了。”顾未晞的声音清澈悦耳，听不出半点勉强，“此处……生机盎然，别有意趣。弟子很喜欢。”

她甚至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体，仿佛置身于琼楼玉宇，而非这“百草凋零”的清露峰顶。

宁弦闻言，大大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所有的不安一扫而空，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吗？太好啦！我就知道徒儿你眼光好！跟师尊一样！”

她一把拉住顾未晞的手，动作快得让姜璃都没来得及反应，兴冲冲地就往那间刚“收拾”出来的杂物房走去。

“来来来，快看看你的新家！师父还给你留了个惊喜呢！”

顾未晞任由师父那沾着泥土和草屑的手拉着自己，感受着那毫无心机的热情，目光再次掠过这片“生机盎然”的峰顶。

她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默默计算着——修补屋顶需要的材料种类和数量，改良土壤肥力的可行性方案。

以及……如何确保师父那“别有意趣”的园艺热情，不会在短时间内把她这间新屋子也变成下一个“纪念碑”。

清露峰的新纪元，就在这满目疮痍又充满“活力”的荒诞感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个懵懂迷糊的师父，一个聪明绝顶的徒弟，以及一群死不瞑目的花花草草，未来的日子，想必会相当“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