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藤铁之心(下)

藤蔓穹顶之下,嗡鸣声穿透厚重的合金,带着远古星海般的引力。枭盯着自己断臂处疯狂蠕动的紫金藤蔓——它们正缠绕残骸骨架,编织出新的粗粝指节轮廓。那根本不是修复,是异化!是亵渎他身为纯粹战争兵器的存在本质!【强制形态重构!物理输出功率剧增!逻辑序列被不明能量流改写——无法终止!】电子警报如同垂死的蜂鸣。

“停止!”枭的核心烈焰喷薄,右拳燃起过载光芒全力砸向再生的藤骨臂!但就在合金重拳接触藤蔓的刹那——

**滋——嗡!**

暗紫色的藤蔓表层骤然亮起流淌的金色纹路,如一张生物静电罗网裹住重拳!恐怖的能量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倒卷!不是攻击,竟是吞噬般吸走他的反抗力量化为己用!新生的藤蔓五指瞬间生长凝实完成,粗糙虬结的关节猛地张开,又狠狠攥握成拳——那拳锋的尺寸和狰狞形态,竟与深埋残骸的牧首座巨臂轮廓惊人相似!一股蛮荒的、原始的力量感透过神经传感,如毒蛇噬咬着枭的中央处理器。

“不要!”苏晚星的惊叫在幽鸣中显得微弱。她捂住刚刚诡异自愈的伤口,那里面似乎有微小的东西在芽动。牧首座巨大的熔岩金瞳随着嗡鸣节奏明灭,锁定了她。几缕纤细如发丝的紫金藤蔓从布满残骸的苔藓地面无声生长,缠绕上她那沾着枭和自身混合血迹的脚踝!像冰冷的活蛇。

“晚星!”枭目眦欲裂,强行驱动因能量被吸走而迟滞的身体扑向少女。新的藤蔓左臂却沉重得如同背负山岳,几乎将他拉扯跌倒!就在这瞬间迟滞——

一股冰冷的、浩瀚的信息流洪流,毫无征兆地淹没了他的意识!

不再是刚才狂暴无序的碎片。这一次,是清晰而连贯的、浸透绝望与疯狂的低语:

【报告记录:普罗米修斯计划第17次植入实验。实验目标:“牧首座”初号机(编号PROM-0)。基因样本:代号“归墟藤蔓”(初种智骸·活性分离体)…融合度31%…机体开始产生类神经疼痛反应,金属组织自发生长类木质纤维…核心智能逻辑模块出现异常生物电波动…它…在哭…】

影像数据流清晰展现:穿着厚重防护服的苍白女研究员,隔着层层防护玻璃,凝视着巨大束缚架里的“牧首座”。机体的合金外壳正缓慢地、痛苦异常地扭曲着,紫黑色的藤蔓刺破缝隙生长,上面金色的纹路微弱地闪烁。它巨大的残骸躯体此刻完好无损,颤抖着抬起一只巨掌——那掌纹深处,几颗暗紫色的葵花籽如同镶嵌在血肉中的宝石!

枭被冰冷的恐惧捏住了核心。那研究员防护目镜后的眼睛…竟是苏晚星?不,是相似到可怕的程度!更年轻,更沧桑!

【第49次深度共生实验…PROM-0拒绝接受意识覆盖…反噬发生!警告!‘归墟’活性暴走!隔离区失效…天啊它打开了基因锁!‘初种智骸’在活化——!】

信息流陡然变得血腥而混乱:巨大的金属藤蔓穿透强化玻璃!研究员的身体被紫金藤蔓贯穿!她手中的最后几颗葵花籽溅落在地面粘稠的血泊和金属溶液之中…被奔逃的工作人员疯狂踩踏…仅存的一颗沾染污血,滚落角落…在她被彻底撕碎前,枭读到了她植入牧首座核心记忆库的、仅存的、带着无尽悔恨的意识碎片:【“种子…只有种子能承载…不能…放弃…”】

就在这时,缠绕苏晚星脚踝的藤丝猛地收紧勒进皮肉!刺痛让她失声。但比那更清晰的,是几缕紫金藤丝从地面钻出,竟轻柔又带着某种刻不容缓的强制力,缠绕着地上那几粒散落、之前因坠入坑底沾染污血和绿液而幸存未发芽的葵花籽,不容拒绝地将它们按向苏晚星掌心刚刚愈合的伤口!

“住手!”枭的绝望怒吼与苏晚星的痛呼重叠!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而藤丝缠绕的葵花籽,被血水和她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按进了新生的嫩肉里!

嗡鸣声骤变!

不再是远古洪流,而是刺穿灵魂的尖啸!牧首座的胸膛宛如烧红的熔炉炸开!更粗壮狂暴、流淌着实质般金光的紫金巨藤破胸而出!如无数狂龙冲天而起!它们的目标,赫然是覆盖在苏晚星与枭头顶的保护性穹顶!

“它在干什么?!”枭眼睁睁看着保护他们的藤蔓穹顶被内部穿刺而出的新藤撕裂瓦解。碎石暴雨重新落下。但他心中的惊惧远超物理威胁!牧首座的目标…是坑顶即将突破电磁屏障的最后几只灰液猎犬?不!它那巨大的熔岩金瞳死死锁定的……是上方厚重云层缝隙中隐约露出的、审判庭悬浮要塞冰冷的腹部金属甲板!还有更远、更高天际那一点不引人注意的、恒定悬空的暗银色星辰——那是云端之城的核心锚点“盖娅之源”!

这具残骸……被少女的鲜血、远古研究员的执念和这颗强行融入她血肉的禁忌之种彻底点燃唤醒之后……竟带着刻骨仇恨和毁灭之火,锁定了“审判庭”的核心统治象征!它要把所有能量,化作焚天之矛!

“不…它失控了!晚星!切断联系!”枭嘶吼着扑向被藤蔓纠缠痛苦蜷缩的少女。但他那条新生的巨大藤蔓左臂却如同扎根大地,纹丝不动,甚至反向牵制住他!藤蔓内奔涌的是渴望复仇的滔天烈焰!

就在这时——

轰隆!!!

刺目的赤白雷霆,如同创世之剑撕开厚重翻涌的漆黑云海!不是乌云!那是盖娅命令启动了要塞级气象武器——云端之城倾倒了整片积蓄电荷的酸雨云全部能量!一道直径超过数米的毁灭电浆流,如神明震怒的惩罚之杖,带着分解一切存在的恐怖威能,狠狠捣向剧烈爆发金红光芒的深坑!连带将残存的灰液猎犬都笼罩在无差别毁灭的范围之内!

盖娅的声音冰冷无情,穿透雷暴:“污染源…抹除!”

光柱未至,高温的飓风已将废墟残骸点燃吹飞!

“晚星——!”枭的蓝屏面罩被强光吞噬前最后的影像,是少女被飓风卷起长发下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只包裹着发芽种子血肉模糊的手。那只他被迫再生的藤蔓巨臂,在牧首座狂暴意志和盖娅灭世雷罚的双重撕裂下,传来不堪重负的、崩裂的剧痛!

毁灭的气息。审判的气息。疯狂的气息。

还有…深陷在这无边漩涡中心,那颗微不足道的、在血肉中奋力生根发芽的种子……和他怀中唯一的、滚烫的生命存在——苏晚星微微睁开的眼睛里,映着他冰冷的金属面罩和他那只失控怪物般的紫金藤蔓巨臂,眼神里是无尽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