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吗?”男人推开家门就问,他身上散发着汗臭味,满脸颓容,身上的草绿迷彩衣满布尘灰,胡乱地贴在湿透了的身上。
“好了,爸。”少女轻声回答。
“歇会儿吧,九点钟就要往机场赶。”
“爸..”
“怎么了,我马上去洗澡,什么事?”
少女犹豫了一下,“我想去故宫看看,……我一个人去就行。
“故宫好像是最近在维修吧,不许游客进去。”
“那,我就门口儿看一眼也行,主要是以后也看不到了。”
“随你吧,路上注意安全。”
“那爸,我走啦。”少女低垂的眼眸微微上扬,疲惫的脸上带了些久违的笑意。她踏着轻轻的步子,但显而易见,那双脚按捺不住地想走快些。大门打开又关上,屋子空寂余寂静。男人仰头,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多久,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𡛟儿,爸有朝一日一定要带你再回BJ,去故宫,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待多久就多久。
北京城上方,阴云密布。蹬着自行车穿梭在傍晚的人流车潮中,阵阵寒风拂过叶𡛟的长发与脸庞,她感觉,这丝丝凉意仿佛是她在阴黑的天的压迫下活着的唯一证明。如果寒风能将她身的疲惫都刮到九霄云外,让她能自由地呼吸的话一一唉,可这阴黑的天还是这样笼罩在头顶。
叶𡛟的父亲本是公务员,三年前被告贪污——被不知何时得罪的同僚陷害。他出狱后,没有地方敢任用他,只能去工地干苦力了。祸不单行,丈夫入狱后,叶𡛟的母亲突然被检查出患癌,并且迅速扩散,在一个月前去世了,没能再见上丈夫一面。这三年里,叶𡛟每天都在阴云压迫之下生活,窒息地挣扎。她之前的人生与此截然不同。在阳光下长大的她,被父母疼爱,生活衣食无忧,在学校有很多朋友,成绩也优异……但这一切一瞬间就结束了。她的人生仿佛一匹华丽的绸缎,突然被人泼上了一桶黑漆。前路,迷雾重重。
等骑到故宫门口,叶𡛟身上已微微出汗。在寒风中,她痛快地喘着气,任凭凉意灌进她的咽喉与肺。由于维修的缘故,故宫门口一个人都没有,现在,眼前的红墙金瓦只属于她一个人。叶𡛟停好自行车,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风中,与这百年前的皇城城门相对,尽管乌云将天空盖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阳光泻下,但在叶𡛟眼中,这古老的建筑本身就散发着光芒,是她的慰藉。历经了六百年沧桑风云,再坚固的建筑也难免把有挫伤吧。可故宫展示给外人的是这面毫发无损的红墙,是这带着傲气的红墙,是这面将继续屹立着,不管而对什么样不可知的未来都毫无畏惧的红墙。一片晶莹的雪花忽然落在了叶𡛟的鼻尖,抬头一望,漫天的洁白的精灵飘落,同时瓦解着阴云。叶𡛟释怀了,展开双臂,与古老的城墙一同拥抱着天空。
由于下雪的原因,航班稍稍推迟了。等叶𡛟坐在飞机上时,已将近十二点了。她从舷窗中俯瞰着夜幕下的北京城,告别了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驶向未知的前方。
站在能分割世界的桥
还是看不清在那些时刻
遮蔽我们黑暗的心
究竟是什么
——万能青年旅店《秦皇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