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糊糊地裹在陆星河身上。
他站在礼堂后台的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把校服衬衫的袖口折到肘部，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镜中的少年眉眼如画，左眼尾那颗浅褐色的泪痣被阳光描成金色，像不小心溅上去的星屑。
“陆哥，演讲稿！“死党陈浩窜进来，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校长说让你再加一段关于'德智体美劳'的。“
陆星河扫了一眼，随手把纸对折塞进兜：“不用。“
“啊？可校长——“
“我背下来了。“他转身往主席台走，声音淡淡的，“这种套话，闭着眼都能编十分钟。“
陈浩噎住。
确实，作为一中建校以来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奥数国家队保送生，陆星河有资格嚣张。更何况……
陈浩偷瞄陆星河的侧脸，心里叹气：“长成这样，就算当场背元素周期表，台下女生也会尖叫吧。”
唐果坐在礼堂第三排最边缘的位置，把物理竞赛卷子压在开学典礼流程单下面。
耳机里放着BBC科学纪录片，主持人正用英音讲解量子隧穿效应。她推了推圆眼镜，在第17题旁写下演算过程。
“同学，这里有人吗？“
一个扎蝴蝶结的女生红着脸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
唐果摇头，女生立刻雀跃地坐下，身上飘来淡淡的草莓香水味。
“你是高一新生吧？“女生凑过来搭话，“我是高二（7）班的林琳，你叫什么？“
“唐果。“她头也不抬，“高一（1）班。“
“哇！重点班！“林琳惊呼，“那你肯定知道台上那位吧？陆星河学长！他去年——“
“安静。“前排老师回头瞪了一眼。
林琳缩缩脖子，转而掏出手机疯狂打字。唐果余光瞥见她的聊天界面：
【救命！我和陆学长只隔了二十米！】
【他今天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那颗，好禁欲！】
唐果默默把耳机音量调大。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陆星河发言。“
掌声雷动。
唐果终于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上主席台。
阳光太刺眼，她眯起眼睛，只能看清那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握着话筒的、骨节修长的手。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
声音倒是好听，清冽得像山涧水。可惜内容乏善可陈。唐果低头继续做题，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声。
台上，陆星河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突然顿住。
第三排边缘，有个扎马尾的女生正在写东西。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发顶小小的旋，和随着书写动作轻轻摇晃的圆眼镜。
——开学典礼上写作业？
他多看了两眼，发现那是张物理竞赛卷子。更离谱的是，她正在解的是一道他去年在国际赛场上见过的变形题。
陆星河念稿子的语速不自觉地放慢了。
“……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我们要勇于追逐梦想。“
台下，唐果笔尖一顿，在草稿纸角落写下：【梦想≈多巴胺驱动的远期目标，需量化执行路径。PS：当前多巴胺水平不足以支撑此话题讨论。】
陆星河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看见她写的东西了。
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但那个推眼镜的动作，莫名让他想起家里那只高冷的布偶猫——每次嫌弃猫粮口味时，也是这么抬爪擦脸。
演讲稿背面被他无意识划出几道折痕。
典礼结束，人潮涌向礼堂出口。
唐果收拾好试卷，发现邻座女生正眼巴巴望着主席台方向。
“同学，“林琳拽住她袖子，“能借支笔吗？我想去要签名！“
唐果从笔袋里摸出支中性笔递过去。
“谢谢你！你真是——“林琳突然瞪大眼睛，“啊！陆学长往这边走了！“
唐果转头，看见那个学生代表正穿过人群朝出口走来。周围女生像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路，有人小声尖叫。
她拎起书包准备离开，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被人拦住。
“同学。“陆星河站在她面前，声音比话筒里更近，“你挡我路了。“
唐果抬头。
现在她看清他的长相了。确实好看，尤其那双眼睛，像含着一汪清泉的琥珀。可惜表情太做作，明明是自己凑过来的，还非要装出偶遇的样子。
“是你突然拐过来的。“她平静地说。
陆星河嘴角抽了抽。
草莓香水味的林琳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
唐果绕过他继续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喂。“
她回头。
陆星河指了指她怀里露出一角的试卷：“第17题，你用拉格朗日乘数法？“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唐果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块很小的墨迹，像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
“你做完了？“她问。
“嗯。“陆星河把手插回裤兜，“但你的解法省略了约束条件，会扣分。“
“有道理。“唐果点头，“不过考场时间有限，性价比更重要。“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那个叫林琳的女生正捂着嘴，肩膀直抖。而陆星河站在原地，耳尖诡异地红了。
放学后的学生会办公室，陈浩看着好友第N次刷新校园论坛页面，终于忍不住了：
“陆哥，你到底在找什么？“
陆星河把手机扔到桌上：“高一（1）班的花名册。“
“啊？你要这个干——“
“唐果。“陆星河打断他，“今天开学典礼上写物理题的那个。“
陈浩张大嘴：“所以你特意去堵人家，就为了指出她解题步骤有问题？！“
“她先无视我的。“陆星河拿起可乐罐，发现已经空了，“而且解题思路确实有问题。“
陈浩表情扭曲：“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被踩了尾巴的——“
一个纸团精准砸中他额头。
陆星河站起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笔记本。陈浩瞥见扉页上写着《观察日志》，还没来得及偷看，就被“啪“地合上。
“下周学生会招新。“陆星河说，“把报名表给高一（1）班多送十份。“
“……啊？“
“顺便，“他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查查物理竞赛的校内选拔赛什么时候报名。“
陈浩望着好友的背影，突然福至心灵：
完蛋，他们高岭之花的学生会主席，好像被一个眼镜妹整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