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打白骨HR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混合了尘土和失败主义的馊味。猪八戒的黄色预警像个黏在他脑门上的“差评”标签，让他坐立不安，不停地用蹄子摩挲着那辆五菱宏光的轮胎，仿佛那是观音总监的大腿。

唐僧在念经，但嘴皮子哆嗦得比服务器过载的风扇还快，经文听起来像是在报bug。沙僧则进入了贤者模式，继续擦着那块已经能当镜子用的挡风玻璃，仿佛三界之内，再无一物能玷污他的琉璃心。

只有孙悟空，依旧是那个靠在车门上，用金箍棒清理指甲缝的孙悟空。他看谁都像在看一段等待重构的祖传烂代码。

就在这时，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由远及近。那声音清脆、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节奏感，仿佛每一步都踩在KPI的节点上。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白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中透着三分恰到好处的亲和，像极了那种能把梳子卖给唐僧的顶级销售。她手里拎着一个限量版的爱马仕公文包，周身散发着一股“年薪百万起步”的香水味。

“请问，孙悟空先生在吗？”她的声音像冰镇过的山泉，清冽悦耳。

孙悟空眼皮都没抬，金箍棒从指甲缝移到了耳朵眼：“找我干嘛？内推还是报bug？”

女人笑了，走上前，递出一张名片。名片是温润的白玉材质，上面用激光篆刻着一行小字：

【狮驼岭科技有限公司/首席人才官/白晶晶(Crystal Bai)】

“孙先生，我们公司仰慕您的技术实力很久了。”白晶晶的微笑堪称完美，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到毫米，“我们正在寻找一位有魄力、有远见、能带领团队颠覆行业的CTO。我个人认为，您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猪八戒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比他的九齿钉耙还直。CTO？狮驼岭？那不是妖界新晋的独角兽公司吗？听说估值都快赶上天河水军的年度预算了！

“年薪，十万金丹，税后。”白晶晶轻描淡写地抛出了第一个炸弹。

八戒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脂肪层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十万金丹！自己辛辛苦苦挑了十四年担子，绩效奖金加起来都不够买个厕所的。

“外加五百年的蟠桃期权，上市即兑现。”第二个炸弹。

“公司配备顶级洞府，自带温泉和一线山景。坐骑是风火轮改装的兰博基尼，百公里加速只需一眨眼。”第三个炸弹。

八戒的哈喇子已经流到了肚脐眼。他看着孙悟空，眼神里充满了“哥，快答应她，然后带我跳槽”的渴望。

唐僧也停下了念经，紧张地看着这边。他怕，他怕自己团队里唯一能打的那个给排水工程师，真的被隔壁的互联网大厂给挖走了。

孙悟空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金箍棒，站直了身体，然后，他那双火眼金睛，亮了。

那不是战斗的光，是扫码验货的光。

在孙悟空的视野里，白晶晶那身香奈儿套裙瞬间被解析成了一堆数据流：【材质：白骨粉末压缩纤维】。她那爱马仕的包，【材质：千年老妖画皮】。就连她那股昂贵的香水味，也被分析出了核心成分：【尸腐臭Plus，混合了少量坟头草香精】。

“你司，”孙悟空开口了，声音懒洋洋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泡沫，“五险一金，交吗？”

白晶晶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孙先生真幽默。我们这种级别的公司，谈的是星辰大海，是改变三界……”

“我就问，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生育保险，还有住房公积金，按最高比例交不交？”孙悟空掏了掏耳朵，“这是第一‘打’，打基础。”

白晶晶的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但她依旧保持着职业微笑：“我们有更灵活的福利体系，比如‘金丹补充医疗计划’和‘洞府无息贷款’……”

“那就是不交了。”孙悟空点点头，像是在做会议纪要，“行，第二‘打’，打合同。劳动合同签几年？试用期多久？有没有竞业协议？996算加班吗？加班费是按1.5倍还是直接给调休券？哦对了，年假有多少天？带薪的。”

白晶晶的脸开始微微抽搐。这些问题，比她当年修炼白骨魔功时遇到的心魔还难缠。

“孙先生，我们是创业公司，我们崇尚奋斗者文化……”

“懂了，就是‘画饼文化’。”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那行，第三‘打’，打听一下，你们公司那套‘恐惧科技’，是不是非法采集用户元神数据？你们那个‘吃唐僧肉就能天使轮融资’的商业模式，有没有通过天庭证监会的合规审查？你们的CEO，那个叫大鹏的，我听说他有暴力裁员的前科？”

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把白晶晶打得节节败退。她脸上的精致妆容开始龟裂，金丝眼镜也歪向了一边。

“你……你这是恶意尽调！”她声音尖利了起来。

“阿弥陀佛！”唐僧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白晶晶面前，满脸痛心疾首地对着孙悟空，“悟空！你怎么能如此无礼！白总监是客，是来为我们团队提供更多职业发展可能性的高级人才！你怎么能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对待一位淑女！”

说着，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启动‘紧箍咒AI绩效管理系统’，版本v1.0，痛感模式！”

孙悟空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人用攻城锤狠狠砸了一下。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金箍棒拄在地上，才没倒下。

“师……父……”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敢顶嘴？”唐僧见状，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v2.0，薪酬联动模式，启动！”

孙悟空手腕上的智能玉环“滴”的一声，弹出一个窗口：【警告：因顶撞上级，态度恶劣，本月绩效奖金扣除50%】。

“冥顽不灵！”唐僧气得浑身发抖，“v3.0，思想改造模式，强制执行！”

又一个窗口在孙悟空面前弹出，是一份空白的Word文档，标题是《关于我不尊重HR及潜在合作伙伴的深刻检讨》。光标在文档开头，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催促着他的忏悔。

“我……”孙悟空抬起头，那双火眼金睛里，燃烧着的是代码被无理修改时的冲天怒火。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白晶晶，发出了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凄厉的尖叫。

“嘤嘤嘤……呜呜呜……”

众人回头，只见那位优雅干练的白总监，已经瘫坐在地上。她身上的香奈儿套裙寸寸碎裂，化为飞灰，露出底下森然的白骨。那张精致的脸也像融化的蜡像一样剥落，只剩下一副空洞的骷髅，两只黑洞洞的眼眶里，竟然流出了珍珠般的眼泪。

“我也不想的啊……”白骨精一边哭，一边用骨爪捶着地，哭得撕心裂肺，“现在做妖也要KPI的啊！这个季度要是再挖不到一个S级的人才，我的年终奖就没了！你们知道狮驼岭的洞府贷有多高吗？我每天996，连坟头蹦迪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容易吗我！”

整个停车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孙悟空面前那份《深刻检讨》的光标，还在固执地、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他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手，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了第一行字。

【尊敬的唐总、尊敬的如来集团董事会：】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敲击。

【……基于以上反思，为更好地提升个人及团队的协同效率，我郑重提出以下改进申请：】

【申请IT部及西天数据中心，对我司配发的‘紧-箍-咒’系统进行全面安全审查，并彻底拆除其中由‘如来’植入的、未经本人授权的、严重侵犯员工隐私及人身权利的……】

【……后门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