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八戒的终极摆烂

猪八戒正在进行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直播，也是最辉煌的一场。

直播间标题：《被裁前24小时，净坛使者带你吃垮天庭食堂》。

他把自己关在了取经团队的临时仓库里，背景是两座小山。一座是米山，另一座是面山。这是团队十四年出差攒下的全部战略储备粮，如今成了他最后的舞台。他那只在化缘路上磨得锃亮的紫金钵，此刻被他踩在脚下，钵里放着一块充电宝，连着他的智能玉环，钵底闪烁的五彩呼吸灯，让他脚下这方寸之地看起来像个廉价的迪斯科舞池。

“家人们，老铁们，三界之内所有正在996和即将被007的兄弟姐妹们！”八戒抓起一把白花花的大米，像天女散花一样撒向空中，脸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今天，是我老猪在天庭集团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要被‘优化’，被‘毕业’，被‘向三界输送优秀人才’了！”

他一屁股坐在面山上，抓起一个巨大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他们说我KPI不达标，说我划水摸鱼，说我没有奋斗者精神！”他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控诉，唾沫星子和馒头渣齐飞，“我呸！俺老猪挑了十四年担子，从东土大唐到西天灵山，十万八千里，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吧！”

直播间的弹幕滚得飞快：

【猪哥挺住！我们生产队的驴也刚被优化了！】

【刚从狮驼岭裁员大会出来，心疼猪哥，刷个“紫金铃”支持一下。】

【笑死，这不就是我周一开会被老板PUA的样子吗？】

八戒没空看弹幕。他已经进入了人戏不分的癫狂状态。他站起身，在紫金钵舞池上，扭动着他那肥硕的身躯，跳起了他当年在天河水军年会上学的迪斯科。动作笨拙，但充满了对资本无情的控诉。

“蹦迪！就在化缘钵里蹦迪！”他嘶吼着，“反正都要滚蛋了，老子今天就把这钵，当成资本家的骨灰盒！”

他蹦累了，又一屁股坐回面山上，气喘吁吁。他看着镜头，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而神秘，像一个掌握了宇宙终极秘密的深喉。

“你们……你们真以为西天取经，取的是什么普度众生的真理吗？”他的声音压低了，充满了阴谋论的味道。

弹幕瞬间静止了。

“告诉你们吧！”八戒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用木炭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方框和箭头，“俺老猪在黑水河审计的时候，就全明白了！”

他把草稿纸怼到镜头前。

“真经？狗屁的真经！”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揭穿惊天骗局的快感，“那玩意儿，就是如来佛祖的年终述职PPT！”

“九九八十一难，那是他的KPI分解！每一难，都是一个项目，都有预算，都有外包方！黄风怪吹瞎猴子眼睛，那是视觉效果KPI；狮驼岭搞恐怖袭击，那是压力测试KPI；女儿国那一段，那是情感纠葛KPI！”

“我们辛辛苦苦走了十四年，就是陪着领导，把他那份PPT里的牛逼，一步一步走成现实！我们是演员，是道具，是特么的行走的KPI！”

“到了灵山，阿傩、伽叶那两个狗东西，为什么管我们要人事？那不是贿赂！那是PPT打印费！懂吗？！彩印！加急！带精装封面！”

直播间疯了。

打赏的“火箭”、“佛跳墙”、“人参果”像下雨一样刷满了屏幕。#如来PPT#这个话题，以光速冲上了仙网热搜第一，把#嫦娥总监与玉兔不得不说的秘密#都给挤了下去。

猪八戒看着飞涨的人气和打赏，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力的滋味。他觉得，自己就算被裁，也能靠直播带货卖高老庄的有机猪饲料，走上妖生巅峰。

就在他准备再爆一个“观音总监的玉净瓶其实是最高配的戴森吸尘器”的猛料时，直播画面“滋啦”一声，卡住了。

整个屏幕，变成了一片冰冷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金色。

一行巨大的、宋体加粗的字，缓缓浮现在屏幕中央：

【天庭集团·西天分公司·人力资源与组织发展部】

一个清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女声，从智能玉环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像AI合成的，每一个字节都经过了精准的降噪处理。

“猪悟能同志，下午好。”

是观音。

八戒的冷汗，比他刚才跳迪斯科流的汗还多。

“关于你在公共平台发布不实言论，泄露集团核心商业机密，并对公司高层领导进行人身攻击的行为，董事会已经有了处理决定。”

完了。八-戒心想。这下不是优化了，这是要直接格式化。

“经评估，”观音的声音顿了顿，那停顿，像死刑判决前的漫长沉默，“我们认为，你在‘吃’这一垂直领域，展现出了卓越的天赋和无与伦比的热情。你的个人特质，与集团未来在新媒体领域的发展战略，高度契合。”

八戒愣住了，猪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所以，决定对你的岗位，进行一次战略性优化升级。”

观音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微笑”的语调。

“恭喜你，猪悟能同志。从即日起，你将被优化为西天分公司旗下，‘净坛MCN’机构的首席签约——”

“——吃播主。”

“你的主要KPI，将由‘挑担里程’，调整为‘直播间打赏额’和‘粉丝增长率’。你的职级，从P4（移动物资管理专员），提升为P5（美食内容创作达人）。薪酬……按打赏流水分成。”

猪八戒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整个高老庄。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前一秒还在地狱十九层的油锅里，下一秒就被弹射到了南天门的VIP休息室。

直播画面恢复了。观音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带着HR总监特有的、慈悲而又冷酷的微笑，占据了整个屏幕。

“猪悟能，”她轻声说，“现在，开始你的新工作吧。”

八戒看着屏幕上那张脸，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米粒和面粉，再看了看脚下那个闪烁着廉价灯光的紫金钵。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将他紧紧包裹。

他活下来了。

他不仅活下来了，他还升职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观音投影出来的虚拟大腿，眼泪和鼻涕再次糊了一脸，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是感恩的涕。

“领导！”他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谢谢领导！谢谢集团！我……我还能吃！我还能为集团的流量事业，再奋斗五百年！”

他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对着镜头，打了个响亮的、带着馒头香味的饱嗝。

“嗝——！”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屏的、由系统自动生成的金色贺电。

而在那片金色的海洋最顶端，一条孤独而又醒目的打赏横幅，缓缓飘过。

【匿名用户‘后羿前妻’，赠送主播‘超级火箭’×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