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6月 15日，凌晨 3:27。
距离系统扣除「会员费」还有不到 21小时。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
王美玲的监护仪显示她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苍老的症状正在缓慢逆转。
护士说这是医学奇迹，而我清楚，这是用我的命换来的。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未知号码：「温馨提示：今日 23:59前未缴纳会员费，系统将自动收取违约金（10年阳寿）及滞纳金（每日 1年阳寿）。」
我攥紧莫临的名片，指关节发白。
他现在被困在那个诡异的空间里，而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但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打车回到莫临的公寓，门锁着。
我绕到消防梯，从窗户翻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像是经历了一场搏斗。
墙上的照片和线索图被撕得七零八落，那台改装电脑的硬盘被人为破坏了。
「该死！」我一拳砸在墙上，疼痛让我稍微冷静下来。
目光扫过房间，突然注意到地板上有一块松动的地板砖。
掀开后，里面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血写着：「若我未归，给下一个觉醒者。」
信封里是一把青铜小刀、几张符纸和一本手写笔记。
我颤抖着翻开笔记，第一页写着：「阴阳快递生存指南」。
笔记详细记录了莫临这五年来的发现：阴阳快递并非简单的诅咒，而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古老系统，靠吞噬人类的怨恨与寿命维持运行。
它会在人情绪最低落时出现，引诱人用他人的生命换取欲望满足。
翻到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发现系统核心可能在阴间邮局地下，黑十三只是傀儡，真正的掌控者是...唯一摧毁方法是找到契约之镜，让系统反噬自身，莫临绝笔。」
掌控者后面的字已经被血迹模糊看不真切。
我合上笔记，胸口剧烈起伏。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契约之镜...」我喃喃自语，突然想起莫临给黑十三的那颗黑珠。
那一定是什么关键物品。
我抓起青铜小刀和符纸塞进口袋，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我要再次前往阴路 44号，救出莫临，找到那个所谓的契约之镜。
11
下午五点，我站在城东区另一处废弃工厂前。
根据笔记记载，这里是另一个阴阳路入口，比昨晚那个更接近邮局核心。
我按照笔记上的方法，用青铜小刀划破手掌，让血滴在地上画出一个复杂的符号。
伤口灼烧般疼痛，但比这更痛的是想到莫临可能正在那个世界遭受折磨。
「以血为引，阴阳路开。」我念出咒语，地面的血迹开始蠕动延伸。
这次没有红绳保护，我必须在符纸效力消失前返回，否则将永远困在那边。我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血路。
世界再次扭曲。
这次出现的不是石板路，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隧道，墙壁上嵌着发出幽绿光芒的灯笼，空气黏稠得像是液体，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努力。
隧道尽头是一扇铁门，上面用锁链缠着一面破镜子。
邮局门口看到的那种。
我试着推门，纹丝不动。
「活人不能进员工区。」一个阴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到黑十三站在几步外，他的制服比昨晚破烂了许多，左眼成了一个黑洞。
「我来找莫临。」我握紧青铜小刀，「他在哪？」
黑十三咧嘴笑了：「那个叛徒？他试图破坏系统核心，正在接受惩罚。」
他向前一步，「把契约之镜的碎片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这才明白那颗黑珠是什么。
莫临用镜子的碎片换取了王美玲的契约。
「你想要这个？」我突然掏出符纸拍在自己胸口，念出笔记上的咒语，「那就来拿啊！」
符纸燃烧起来，我的身体瞬间变得半透明。
黑十三怒吼一声扑来，却直接穿过了我。我用了莫临笔记上记载的「化阴符」，能暂时让活人拥有阴魂特质。
我趁机冲向铁门，用青铜小刀猛击那面镜子。
镜子应声碎裂，锁链哗啦啦掉落。
黑十三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开始崩溃。
「不！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扭曲，「系统会惩罚所有破坏者！」
我没理会他的威胁，推开门冲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契约文书组成的漩涡，缓慢旋转着。
漩涡下方跪着的那个人是莫临。
他被血红色的锁链缠绕，头低垂着，生死不明。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臂已经消失不见，断口处没有流血，而是飘散着黑雾。
「莫临！」我冲向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漩涡突然加速旋转，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回荡：「又一个自作聪明的蝼蚁。」
契约文书组成的漩涡渐渐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空洞的眼睛俯视着我：「你以为救了一个老太婆，自己就能逃脱？系统已经标记了你，你的怨恨、你的恶意，多么美味的养分。」
我强忍恐惧，慢慢向莫临挪动：「放了他，你的镜子碎片在我手里，我可以毁掉它。」
巨脸发出刺耳的笑声：「愚蠢！那只是万千碎片之一。每份契约都是一面小镜子，映照出你们人类最肮脏的欲望。」
它突然伸出一股由契约组成的触手，卷起莫临的身体：「这个叛徒想找到所有碎片重组契约之镜，让系统反噬自身，现在，他成为了系统的一部分。」
莫临被吊到半空，终于微微睁开了眼。
看到我，他灰暗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嘴唇蠕动说着什么。
巨脸继续诱惑道：「但你不一样，你有潜力成为优秀的快递员，加入我们，我可以免除你的债务，甚至给你无尽的生命。」
一张闪着金光的契约浮现在我面前：「签下它，你就能获得力量。想想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
契约上的条款诱人得可怕：我将成为阴阳快递的「活人员工」，拥有自由穿梭阴阳两界的能力，每完成一笔交易就能抽取提成——他人的阳寿。
莫临突然挣扎起来，用尽全力喊出一个词：「镜子！」
我猛地醒悟，看向手中青铜小刀，刀柄末端嵌着一小块黑玻璃。
那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契约之镜的碎片。
巨脸察觉到我的目光，发出怒吼。
契约触手向我袭来，我侧身躲过，扑向莫临。
「抓住我！」我大喊着跳起，莫临用仅剩的右手抓住了我。
就在我们接触的瞬间，我将青铜小刀狠狠刺入他胸口的锁链。
刀柄的镜片发出刺目黑光，锁链开始崩解。
「不！」巨脸扭曲起来，「你怎么敢！」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契约文书如雪片般坠落。
莫临挣脱束缚，拉着我滚到一旁：「镜片需要怨恨为引才能激活，我刚才把自己最后的怨恨注入其中。」
他虚弱地指着漩涡中心：「那里是系统核心，把镜片...」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
我明白时间不多了，握紧小刀冲向漩涡中心。
巨脸疯狂地阻挡我，但它本身也在崩溃，根本阻挡不了我。
无数契约文书燃烧起来，化作灰烬。
我纵身一跃，将小刀刺入漩涡最黑暗的中心。
「我拒绝你的契约！」
我怒吼道，「我拒绝用他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欲望！」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12
刺眼的白光过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废弃工厂的空地上。
夕阳西下，给一切镀上血色。
我的手机在旁边疯狂震动，屏幕显示十几条未读短信。
最后一条写着：「系统错误，强制注销中，所有契约，无效化...」
我艰难地爬起来，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在痛。
青铜小刀已经碎成几段，镜片消失无踪。
但最让我心碎的是莫临没有回来。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城市，发现一切都变了。
医院打来电话，说王美玲奇迹般康复，完全不记得偷快递的事。
我的手机里那个阴阳快递 APP自动卸载了，尝试登录那个网站也只显示 404错误。
但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深夜，当我独自坐在莫临的公寓里整理他的笔记时，墙上的一块镜子突然映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景象。
阴间邮局的废墟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消失不见。
我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里面装着那块已经失去力量的镜片。
手机上的日期停在了 6月 15日，时钟显示 23:58。
两分钟后，它跳到了 00:00，然后自动关机了。
再开机时，所有关于阴阳快递的痕迹都消失了，就像一场噩梦醒来。
但书桌上，莫临的笔记静静摊开着，最后一页是他潦草的字迹：
「系统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只要人类心中还有怨恨，它就会换个形式卷土重来。当你在镜中看到黑雾弥漫时，记得契约之镜的碎片会指引下一个觉醒者。」
我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或许正有一个绝望的人，在手机上点开了一个陌生的购物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