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觉得自己的眼球快要像弹珠一样滚出眼眶了，记不清已经加班到凌晨多少天了。
电脑屏幕泛着幽幽冷光，活像下一秒《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就会爬出来，然后用头发勒住林薇的脖子上吊。图层栏里叠着三十七个版本的LOGO，甲方爸爸的修改意见像只苍蝇在对话框里嗡嗡乱撞：
“LOGO放大200%！对，要那种一拳打在客户天灵盖上的视觉冲击感！“
“这个蓝色太土了，给我调成五彩斑斓的蓝。你说那是'星际尘埃蓝'？不对，我要的是'宇宙黑洞蓝'，得有种把客户钱包吸进去的神秘感！“
“整体风格再年轻化点！懂吗？要像云朵一样轻盈，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耀，要有——“
林薇盯着“要有“后面那个闪烁的光标，突然很想把键盘扣下来塞进对方嘴里。连续熬了三个大夜，咖啡因在血管里早就形成血栓，太阳穴突突直抽像正用摩斯密码发送SOS，后颈肌肉也硬得能给自家猫当抓板。
“轻盈？闪耀？“她戳了戳屏幕上那个被拉成椭圆又拽成菱形的LOGO，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玻璃，“这玩意儿现在像马路上被车碾过的狗粑粑，你告诉我怎么能做到轻盈闪耀！！！“
林薇眼皮重得像焊了铅块，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她看着屏幕的冷冷白光开始凝成漩涡，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的哒哒声越来越稀疏，好像下一秒就会停止敲响，身影摇摇欲坠。
“下辈子...“她趴在键盘上，意识像融化的冰淇淋，顺着键帽缝隙往下淌，“就算去幼儿园当保姆，天天被熊孩子揪头发扯裙子，也比改这破稿子强啊...“
后来，林薇没想到这句本是她第N次加班，对着屏幕吐槽出的玩笑话。此刻在被极度压榨猝死后，竟成了她临终前的遗言。
最后一丝清醒卡在“保存“的按钮上，心脏突然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疯狂搅拧着发出哀鸣。眼前一黑，世界陷入永恒的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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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恢复意识时，林薇感觉自己像个被吹胀的塑料袋，随风飘在灰蒙蒙的雾气里。没有重力，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灵魂被扒光晾晒的诡异通透感。
“新来的？排队领汤了啊！“
苍老又带着点嗑瓜子看热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薇“飘“过身，看见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队，排着密密麻麻的半透明人影。队伍尽头是座石拱桥，桥边支着口比她老家浴缸还大的汤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掌勺的老婆婆穿着打补丁的灰布衣，花白头发用木簪别着，脸上皱纹堆得像千层饼，偏偏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藏着两簇鬼火。她正用汤勺敲着锅沿，催促前面的虚影：“快点快点，赶不上头班车投胎了啊！“
孟婆？！
林薇脑子“嗡“一声，不是吧？真·加班猝死？她才27岁，花呗还欠着三千八，连自家猫都没来得及喂，就要因为甲方要“宇宙黑洞蓝“而英年早逝？
“看什么看？没见过孟婆冲刺地府KPI吗？“孟婆翻了个极不慈祥的白眼，舀起一勺浑浊的汤递过来，“喝了这碗孟婆汤，上辈子的房贷车贷、甲方乙方全忘光，投胎去个好人家...“
林薇看着那碗飘着油花的汤，突然想起死前不知道有没有保存的设计稿，一股冤屈之气直冲天灵盖：“我不喝！我死得太冤了！那个甲方简直不是人——“
“呵，这年头谁死得不冤？“孟婆慢悠悠搅着汤，“前儿个有个程序员被产品经理逼得跳楼，昨儿个有个网文作者被读者催更催得心梗...跟他们比，你这算啥？“
林薇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憋屈地嘟囔：“可我连稿子好像都还没保存...“
“啧，年轻人你都在地府了还想啥破稿子。“孟婆摇摇头，突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听你这话说的，上辈子是搞设计的？“
“您怎么知道？“
孟婆指了指她半透明灵魂上若隐若现的Photoshop软件图标：“干我们这行的，什么样的魂没见过？搞设计的魂儿都带着Photoshop，搞代码的魂儿缠着bug，搞金融的魂儿...算了不提他们，铜臭味太重。“
林薇：“...“这孟婆怕不是地府冲浪冠军紧跟时事？
“行了行了，别磨叽。“孟婆不耐烦地挥挥手，“喝了汤赶紧走，我还等着下班跳广场舞呢。“
看着那碗象征着遗忘的汤，林薇突然想起改稿时被折磨的日日夜夜，想起甲方那些离谱的要求，想起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吐槽...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涌上来：“不喝就不喝！我还没恋爱过，还没喂猫，早知道如此，我宁愿带熊孩子，也不要当设计师！“
她本是吐槽之言，谁知孟婆拿汤勺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汤水溅出几滴。老婆婆的眼睛瞬间亮得像装了探照灯，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想带熊孩子？！“孟婆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后面排队的虚影都飘远了三尺，“哎呀呀！总算来个有意思的了！这年头主动要求带娃的可不多见啊！“
林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带娃再累也没改稿累，是比喻，是夸张——“
“比喻？夸张？“孟婆笑得像捡到金元宝的老地主，“在老婆子这儿，许愿就得玩真的！想带熊孩子是吧？满足你！保证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比甲方要求还到位！“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等等婆婆，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没误会！“孟婆笑得满脸皱纹都在跳舞，突然举起那把比人还高的汤勺，像挥舞着金箍棒，“看好了小姑娘，这就送你一个'梦想成真'套餐——“
“砰——！“
一声闷响，林薇感觉自己像颗被打出本垒打的棒球，又像火箭筒发射的火箭，以超音速穿过灰蒙蒙的雾气。石桥、长队、孟婆那幸灾乐祸的笑脸...全变成了模糊的马赛克。
最后钻进耳朵的，是孟婆中气十足的呐喊：
“记得好好享受带熊孩子的生活——玩够了再找我喝孟婆汤，老婆子这儿管够——！“
失重感像潮水般涌来，林薇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早知道就说下辈子想当甲方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