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满惊魂

墨渊斋内,气氛比往日更显沉凝。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萧烬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窗前,逆着光,高大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几乎融入了室内的昏暗。玄色的锦袍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透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薄唇紧抿,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莫测,里面翻涌着云倾月从未见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阴郁与一丝……极力压抑的、如同火山爆发前兆般的暴戾。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淡的、却令人心悸的甜腥味,源头正是萧烬身上。他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药,本王看过了。”萧烬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磁性,“‘九幽镇魂引’?好名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云倾月:“药效霸道,后患难料。墨羽说,需宗师境护法,否则寒气反噬,顷刻毙命。”他向前踏出一步,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强,带着凛冽的寒意,“云倾月,告诉本王,此药成功的把握,有几分?”

云倾月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属于蚀骨缠心的阴毒气息正在缓缓增强,如同苏醒的毒龙。她毫不避讳地迎上他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眸子,声音清晰地穿透沉凝的空气:

“此药为压制殿下体内焚身之火所制,以极致阴寒强行镇压。药力冲击之下,痛楚不减反增,但可保殿下神志一线清明,不被剧痛彻底吞噬。成功压制此次发作的把握……”她微微一顿,给出了一个残酷却真实的数字,“五成。”

“五成?”萧烬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眼底的阴郁风暴似乎更盛了,“也就是说,本王有足足五成的可能,会死在你配的这碗‘镇魂引’下?”

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带着蚀骨缠心特有的阴寒与暴戾!静室内的温度骤降,烛台上的火焰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云倾月只觉得胸口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呼吸都变得困难。但她依旧站得笔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锐利:“是!殿下若求万全,此刻便可毁去此药,另请高明!但恕我直言,以殿下此刻体内火毒翻腾之势,恐怕等不到下一个月圆之夜,便会被这蚀骨之火彻底焚尽心智,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刺破了萧烬极力维持的平静!

“放肆!”萧烬猛地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他周身气势轰然爆发,玄色衣袍无风自动!一股灼热如同岩浆、阴寒如同九幽的恐怖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墨渊斋!书案上的卷宗被无形的气浪掀飞,笔墨纸砚散落一地!烛台上的火焰“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黑暗中,只有萧烬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他死死盯着云倾月,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成碎片!

云倾月被这股恐怖的气息冲击得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喉头一甜,一丝腥甜涌入口中。她强忍着翻腾的气血,眼神却依旧倔强如冰,毫不退缩地迎视着那双燃烧着暴戾与痛苦的眸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萧烬身上那股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狂暴的气息在疯狂交织、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煎熬。

萧烬眼中那骇人的赤红与暴戾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死寂般的冰冷。他周身那恐怖的气息也如同被强行收回的洪水,瞬间敛去,只留下一室狼藉和刺骨的寒意。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漠然,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好一个五成。”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本王……赌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云倾月,只留下一个孤高而萧索的背影,声音冷硬如铁:

“月圆之夜,子时。墨羽会来接你。”

“云倾月,本王这条命,就押在你那五成把握上了。若本王身死,你……也休想活着走出这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