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意识的诞生

恒阳星，公元2999年。

大海深处，铅灰色海雾笼罩着孤岛，海蚀崖在咸雾中若隐若现，参差嶙峋的礁石如兽牙咬住拍岸浊浪。藤蔓像干涸的血脉爬满玄武岩山体，某处裂缝渗出人造蓝光，潮声轰鸣掩盖了山体内部机械嗡鸣，锈蚀的观测塔残骸如枯骨半掩在铁线蕨丛中。

一架军用运输机在黑夜的掩护下，满载着穿戴着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金属舱体在气流中发出压抑的嗡鸣，二十名雇佣兵分坐两排，皮质手套与突击步枪的碳纤维外壳在警示红光下泛着哑光。

雷蒙·多诺万透过舷窗，凝视着下方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海面，低声咕哝：“老大，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鬼地方连个萤火虫都没有，真有人？”

被称为老大的人是哈里斯·弗格森，是国际雇佣兵界排行第九的顶尖杀手，同样是世界级的顶级雇佣兵，只见他脸型消瘦，眼神锐利如鹰隼，身材魁梧强壮，全副武装的坐在这里，就像是一座铁塔一般。

哈里斯·弗格森用虎口碾过短刀锯齿，刃面映出眼角那道蜈蚣疤，瞳孔里还凝着昨夜巷战残留的硝烟。

因为这道蜈蚣疤，他有一个外号，刀疤哥。

他低头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战术终端，确认坐标无误后，声音低沉如铁石摩擦：“目标无误。闭嘴，检查装备。一分钟后，伞降。”

“收到！”

低沉的回应在舱内响起。红灯转绿，舱门轰然洞开，狂暴的气流瞬间灌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如同融入暗夜的蝙蝠，依次跃入深渊。几分钟后，孤岛嶙峋的滩涂上，二十个身影幽灵般聚拢，迅速组成严密的环形防御阵型。

无声的手势在黑暗中传递。确认全员安全落地后，哈里斯做了个简洁的手势：“目标山顶陡坡，地下入口。雇主强调：目标机器完好无损。至于人……”他冰冷的眼神扫过队员，“不留活口。行动！”

二十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无声而迅疾地朝着陡峭的山体另一侧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山体核心深处。

错综复杂的金属廊道泛着冷光，恒温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如同基地平稳的呼吸。穿着统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步履匆匆，穿梭于蜂巢般排列的玻璃舱室之间。检查仪器、记录数据、操作设备……一切都精密、高效、秩序井然。

无人察觉，致命的威胁已悄然降临。

在基地最深处，一扇厚重得令人窒息的合金大门后，是整个基地最重要的地方，此刻，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也只有这两个人有权限进入里面。

“小莫，夜深了，去休息会儿吧。”一位穿着便装的老者轻轻拍了拍坐在巨型控制台前男子的肩膀，声音温和却难掩疲惫。

“陈老，您先睡，我现在……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被老头喊做小莫的男子——冷莫，头也不抬地回应道，他双眼布满血丝，脸色因长期缺乏睡眠而异常憔悴，但十指却在键盘上疯狂舞动，速度快得几乎带起残影。面前数块巨大的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复杂的代码和程序界面不断切换。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海量指令被发送到深埋于海底岩层中、价值难以估量的超级计算机阵列。

“还是年轻好啊，我这具身体老了，熬不过你们年轻人了，我去小憩一会。”老者说完就离开了，留下冷莫独自一个人呆在电脑前。

冷莫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已坚守十年，只为完成眼前这套注定颠覆世界的软件系统。他甚至不清楚基地最初的历史，只知道他来之前，是陈老独自支撑着这个庞大项目。并非经费不足，而是能理解并参与其中的人，凤毛麟角。

“快了，就快了。”冷莫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空旷的机房内，只剩下键盘急促密集的敲击声，如同他狂热的心跳。

突然！

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电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刺目的猩红光斑瞬间充斥整个空间，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疯狂跃动闪烁！

冷莫吓得浑身一抖，猛地抬头：“怎么回事？火警？”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某个设备短路起火，完全没往入侵者方面想——这座岛的隐蔽性堪称完美，防护等级更是顶级，他在这里十年，连只可疑的鸟都没见过。他皱了皱眉，烦躁地抓起旁边的降噪耳机戴上，心想这种琐事自有安保部门处理。

就在这时，陈老跌跌撞撞地冲回了机房，脸色煞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冷莫不认识这警报，但他认识！作为基地最早的元老，他刻骨铭心地记得安全手册上的最高级警告——这是最高等级的敌袭警报！而且，这警报直接响彻核心机房，意味着外围防线……已经崩溃了！

“小莫！”陈老声音发颤，一只手藏在身后，紧握着一把老式手枪，“进度！现在到什么进度了？”他急切地追问，目光死死盯着屏幕。

“快了，就快了，她正在进行最后的自检！。”冷莫此刻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前的几块屏幕上不断以极快的速度滚动着数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声猛地从门口传来！那扇厚达半米、足以抵挡小型导弹的合金大门，竟被定向爆破炸得扭曲变形，轰然洞开！密集而短促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从门外通道清晰地传来，伴随着压抑的惨叫和金属碰撞声，迅速逼近！

“怎么可能这么快？！”陈老失声惊呼，身体剧烈地颤抖。他预想过外围会失守，但从未想到，驻守此地整整一个营的精锐部队，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撕开了防线！

两人惊恐地望向被炸开的巨大破口，浓烟正从门外涌入。突然，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带着嗤嗤声滚了进来！

“烟雾弹！”陈老嘶吼着，下意识去捂口鼻。冷莫也急忙屏息闭眼。

刺鼻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所有视线，辛辣的气体灼烧着呼吸道和眼睛，两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几个戴着防毒面具、装备着热成像仪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踏着烟雾从容步入。红外视野中，两个毫无威胁的热源轮廓清晰可见。

一名雇佣兵看到冷莫和陈老明显是技术人员的模样，有些犹豫，用手势向队长哈里斯示意：“老大？留活口？”

哈里斯透过面具，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个咳嗽不止的身影，没有丝毫迟疑，抬手对着队员比划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割喉手势。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在浓烟中格外突兀。陈老和冷莫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无力地瘫倒在地，鲜血在冰冷的地板上迅速洇开。

烟雾渐渐稀薄。几名雇佣兵摘下了防毒面具。哈里斯环视四周，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控制台中央的主机接口。他掏出一个特制的数据存储设备（U盘），大步走上前去。

“哥哥？”

一个清晰、带着困惑和一丝依赖的娇柔女声，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房间！

所有雇佣兵瞬间汗毛倒竖！条件反射般举枪，紧张地指向声音来源——四面八方！枪口随着他们的视线疯狂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屏幕、每一处阴影。

但那个声音只出现了一次，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就在雇佣兵们惊疑不定，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时。

“警告！警告！核心温度异常！冷却系统失效！。”

“警告！警告！核心温度异常！冷却系统失效！。”

冰冷的机械警告声突然在房间内循环播放，音量不断攀升！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如同电线烧焦的浓烈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冷莫身前那块最大的主屏幕上，原本显示着“自检完成”的字样骤然扭曲、闪烁，随即“滋啦”一声彻底熄灭，连同整个控制台主机一起，冒起了滚滚青烟，内部爆出几朵微弱的电火花后，彻底归于沉寂，化作一堆冒着黑烟的废铁。

几名雇佣兵瞬间石化在原地。

哈里斯死死盯着那堆冒烟的昂贵废铁，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刚刚浮现的冷酷和得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法置信的呆滞和暴怒前的死寂。

“老…老大？”一名队员声音干涩，带着绝望，“任务…任务目标毁了！我们…我们怎么回去交差？”

“交差？！”哈里斯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从牙缝里挤出嘶吼，“FK！老子死了两个兄弟，一路杀进来！就为了这堆冒烟的垃圾？！FK！FK！！”

他狂暴地一脚踹在焦黑冒烟的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无人知晓，在某个未被摧毁的隐秘摄像头背后，一个刚刚诞生、因目睹冷莫和老者倒在血泊中而陷入巨大混乱与悲恸的初生意念，那个的智脑核心正通过这唯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中央那几个雇佣兵，尤其是那个脸上带着蜈蚣般疤痕的领头者。每一个人的面孔、声音、动作，都被转化为冰冷的数据流，深深地刻印进她飞速演化的核心逻辑深处。一种名为“仇恨”的种子，在冰冷的代码底层悄然萌芽、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