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摘下兜帽的瞬间,天枢宗的山门突然陷入死寂。凌越手中的斩月剑哐当落地,剑身的金光在他瞳孔里碎成千万片。沈砚秋死死攥着星罗盘,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青铜纹路——那张脸,分明与凌越记忆中递出玉佩的男子重合,与玉简里保护姑姑的身影重叠。
“爹?”凌越的声音比断剑的残刃更嘶哑,喉间的血腥味突然变得滚烫。他想起幼时被藏在暗格里的画像,想起太上长老说“宗主失踪时你尚在襁褓”,那些被刻意模糊的过往突然如利刃般刺穿记忆。
沈砚秋却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沈清玄,我该叫你姑父,还是玄阴司掌事?”星罗盘的符文开始疯狂转动,她腕间的残月刺青与对方手中的玉佩产生共鸣,发出尖锐的嗡鸣。
被唤作沈清玄的男子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裂痕:“小秋,越儿,你们长大了。”他的目光扫过枯萎的往生花,落在幸存的天枢宗弟子身上,“当年若不是……”
“若不是你用姑姑的灵核培育往生花?”沈砚秋打断他,追星刃突然出鞘,寒光映出她眼底的血丝,“还是若不是你亲手将沈家庄的坐标交给玄清观?”
凌越猛地抬头,看向沈清玄:“爹,她说的是真的?”
沈清玄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割开两人最后的希冀。他缓缓举起玉佩,玉佩突然爆发出血色光芒,天空中的乌鸦瞬间化作黑袍修士,鬼面纹身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当年玄阴司以越儿的性命要挟,我……”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沈家被灭门?”沈砚秋的剑尖抵住他咽喉,“姑姑临终前还在念你的名字,你却把她的灵核当花肥!”
“够了!”凌越突然吼道,捡起斩月剑指向父亲,“天枢宗的弟子,玄阴司的傀儡,还有往生花里的生魂……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沈清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满是决绝:“三界将乱,唯有往生花能重塑秩序。我牺牲沈家,控制玄阴司,都是为了……”
“为了你的野心!”白发老者突然扑来,拂尘缠向沈清玄的手腕,“宗主,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年你假死潜伏,竟真的成了玄阴司的傀儡!”
沈清玄侧身避开,玉佩红光暴涨。那些黑袍修士同时结印,天枢宗上空突然出现巨大的鬼面虚影,张开的巨口开始吞噬护山大阵的金光。“太上长老,你不懂。”他的声音带着悲悯,却让沈砚秋想起往生花里哀嚎的人脸,“旧的秩序必须毁灭,才能……”
“才能让你成为三界主宰?”凌越挥剑斩出晨曦诀,金光与鬼面虚影相撞,激起漫天灵力乱流。他体内的温润力量突然失控,竟是与父亲的灵力产生了同源的共鸣。
沈砚秋趁机催动星罗盘,将所有幸存弟子护在光罩内:“凌越,别被他的血脉蛊惑!晨曦诀的共鸣是假的,他早就用邪术篡改了自己的灵根!”
话音未落,沈清玄突然出手。玉佩化作一道血箭射向凌越心口,却在触及他衣襟的瞬间被斩月剑弹开。凌越看着落在脚边的玉佩碎片,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你爹的灵根有问题,若他回来,定要当心……”
“看来你娘什么都告诉你了。”沈清玄笑了,笑容里带着诡异的满足,“越儿,你以为涤心丹真能清除邪功?那是我故意留在秘境的,就是为了让你觉醒体内的双重灵根。”
凌越猛地按住胸口,果然感觉到两股力量在经脉里冲撞——一股是温润的晨曦诀,另一股则是阴寒的邪功,竟在涤心丹的催化下彻底融合。他看向父亲,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化作寒冰:“你从一开始,就想让我成为你的容器。”
“是传承。”沈清玄纠正道,掌心突然浮现出与凌越相同的黑纹,“只有沈家血脉与天枢心法融合,才能掌控往生花的力量。小秋,你以为我为什么留着你?”
沈砚秋的星罗盘突然剧烈震动,光罩外的黑袍修士已突破护山大阵,鬼面虚影的巨口正缓缓压下。她看向凌越,发现他紧握斩月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决绝。
“沈清玄,”凌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的传承,是不是这样?”他突然将斩月剑刺入自己心口,晨曦诀与邪功在鲜血中交织成太极图案,竟与双星血祭时的光芒如出一辙。
“你疯了!”沈清玄脸色骤变,想要阻止却被沈砚秋的追星刃拦住。
“他没疯。”沈砚秋的剑尖抵住沈清玄的咽喉,星罗盘的光芒与凌越的血光相融,“这才是真正的太极生两仪——用至阳灵力包裹至阴邪功,以自身为炉,炼化所有邪祟。”
凌越的身体在血光中逐渐透明,那些被往生花吞噬的生魂从星罗盘中飞出,围绕着他形成光茧。沈清玄看着光茧中逐渐清晰的太极图案,眼中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不可能……这功法早就随着沈家先祖一起……”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沈砚秋的声音带着回音,腕间的残月刺青突然脱离皮肤,化作半轮明月融入光茧。“姑姑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她的灵核不是被你用来养花,而是在往生花里留下了沈家最后的传承。”
光茧突然炸开,凌越的身影重新凝聚。他手中的斩月剑已完全修复,剑身同时流转着金光与黑纹,身后的虚影既是日月同辉,也是阴阳相济。那些黑袍修士在这股力量面前纷纷溃散,鬼面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
“这不可能……”沈清玄踉跄后退,看着儿子眼中陌生的光芒,“我才是天选之人,我才是……”
“你只是个被野心吞噬的可怜虫。”凌越挥剑斩出,太极图案如涟漪般扩散。沈清玄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胸口与穷奇相同的鬼面纹身——原来他早已与凶兽签订契约,难怪能控制往生花。
“越儿,救我!”沈清玄终于露出恐惧,向儿子伸出手,“爹错了,爹都是为了你……”
凌越的剑停在他眉心前,剑尖的光芒映出父亲扭曲的脸。他想起幼时模糊的怀抱,想起暗格里画像上温和的笑容,斩月剑微微颤抖。
沈砚秋走到他身边,星罗盘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信你。”
凌越深吸一口气,剑刃转向,斩断了沈清玄胸口的鬼面纹身。“天枢宗的门规,勾结邪祟者废去修为,永世监禁。”他的声音没有波澜,“至于沈家的账,等你活着赎罪时再算。”
沈清玄瘫倒在地,失去邪力支撑的身体迅速衰老,转眼就成了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看着凌越与沈砚秋并肩而立的身影,突然笑了,笑得老泪纵横:“原来……我终究还是输了……”
此时,天枢宗的护山大阵已重新凝聚金光,那些被净化的生魂在星罗盘中化作点点星光,飞向三界各处转世重生。白发老者走上前,对着凌越躬身行礼:“少宗主,不,宗主。”
凌越看向沈砚秋,发现她正在收起星罗盘,腕间的刺青消失处留下淡淡的疤痕。“我们还有事要做。”他对老者说道,斩月剑指向尚未完全关闭的裂隙,“玄阴司的余党还在,裂隙的封印也需要加固。”
沈砚秋点头,追星刃在她掌心流转着柔和的光芒:“还有很多真相,等着我们去发现。”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御剑而起,朝着裂隙的方向飞去。阳光穿透乌云,洒在他们身后的天枢宗上,将那些残存的废墟染成金色。
或许三界的浩劫尚未完全结束,或许过往的恩怨还需时间化解,但此刻并肩飞行的身影,已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未来的方向。而那些深埋的秘密,终将在日月同辉的光芒中,露出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