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英布举兵,动摇汉朝根基

我叫英布,一心只想安稳的淮南王!

淮南王府的青铜灯盏明明灭灭,我盯着案上那盒浸透血腥气的肉酱,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桌面,木屑扎进掌心的刺痛也比不上内心翻涌的寒意。彭越的脸在烛火中忽隐忽现——半月前他还在梁地纵马,如今却成了匣中碎肉。夜风卷着枯叶扑进窗棂,我下意识裹紧狐裘,后颈的寒毛却根根竖起。刘邦这招“杀鸡儆猴”,刀锋终究还是要转向我了,可我该如何是好?

“大王,长安又来密报。”谋士薛公掀开珠帘,玄色长袍沾满晨露,他眼底的忧虑比烛火还要灼人,“刘邦已封皇子刘恢为梁王,同时征调河东郡三万精兵南下。”竹简落在案头的声响,像是死神的叩门声。我抓起案上酒樽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惶恐。三年前垓下之战的场景突然涌进脑海:我率九江军截断项羽后路,三十万汉军的喊杀声震得大地颤抖。那时刘邦握着我的手,说“淮南之地非英布不可镇”,可如今这双手,正举起屠刀砍向昔日盟友。

我太清楚他忌惮我什么。论骁勇,我曾是项羽帐下五大将,巨鹿之战时亲手斩下秦军主将首级;论谋略,我能在楚汉之间周旋数年,让项羽和刘邦都争相拉拢;更要命的是,我坐拥淮南三郡,精兵十万,还有长沙王吴芮这个亲家。刘邦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可我从未想过反叛,只想守着这淮南之地,安稳度日,难道这也成了奢望?

“备马。”我起身时踢翻酒樽,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砖上蜿蜒,像极了战场上流淌的鲜血。出得王府,雪乌骓马嘶鸣着刨地,马蹄踏碎满地月光。我望着淮南城绵延的城墙,城头的更夫正敲响三更鼓,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远处山峦如巨兽匍匐,而刘邦的猜忌,正如同这夜色,将我一点点吞噬。背叛?这何尝不是被逼到绝境的无奈之举?可一旦举兵,便是万劫不复,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次日清晨,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副将贲赫捧着文书的手微微发抖,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大王,长安传来消息,吕后称病拒见诸侯,朝中由萧何与陈平主政。”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仿佛生怕隔墙有耳,“前日彭越府上那个诬告的家仆,如今已被封为关内侯。”

厅中顿时炸开了锅。“陛下这是要兔死狗烹!”“彭越既死,下一个必是我等!”将领们的怒喝声此起彼伏,可我的心却沉到了谷底。我摩挲着腰间佩剑,剑鞘上的饕餮纹硌得掌心发麻,仿佛在提醒我,一场生死抉择即将来临。目光扫过薛公,他却垂眸不语,羽扇轻摇间似藏着千言万语,可我知道,他也在等我的决定。

“薛公,你怎么看?”我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在羊皮舆图上晕开深色的痕,就像我此刻混乱的心绪。薛公抬眼,目光如炬:“昔年韩信擅封齐王,彭越托病拒征,皆犯了帝王大忌。如今大王坐拥淮南三郡,麾下精兵十万,又与长沙王吴芮联姻……陛下若要巩固刘氏江山,必先除异姓王。”

他的话字字如刀,剜着我的心。我望着舆图上用朱砂标注的汉军布防,想起前日使者送来的诏书,刘邦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犹在眼前:“淮南王速来长安,共商边防要事。”彭越被押解时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他被绳索勒出的血痕,还有囚车驶过石板路的轱辘声。我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起兵,是九死一生;不起兵,也是死路一条。难道我真的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忠诚,把自己和兄弟们推向绝路?

“大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年轻将领英武突然拔剑出鞘,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我等愿随大王杀进长安,夺了那鸟位!”他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厅中躁动的情绪,可我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冲动只会带来毁灭,可隐忍就能换来生机吗?

“住口!”我猛地起身,腰间佩剑“噌”地出鞘半截,可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话音未落,却见薛公轻轻摇头,羽扇在舆图上划出一道弧线:“大王若起兵,可有必胜之策?刘邦虽年迈,却有张良、陈平运筹帷幄,周勃、樊哙统兵征战。我军若贸然西进,只怕……”他没说完的话,比刀剑更锋利,字字诛心。

当夜,我独自登上城楼。寒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我看不清的未来。想起在项羽帐下时,我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九江王;归降刘邦后,又助他夺得天下。可如今,无论忠与不忠,在帝王眼中,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可随时弃之。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正当我沉思时,一名亲卫匆匆赶来:“大王,贲赫连夜出逃,往长安去了!”我心头一震,手中的酒樽“啪”地坠地,碎片溅起,刺痛了我的脚。这个追随我多年的副将,此刻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薛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贲赫若向刘邦告密,说大王谋反……”我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长安城的方向传来一声狼嚎,凄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我的哀鸣。

“传令下去,”我转身时眼神冰冷,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强装的镇定,“明日卯时,全军点兵。”点兵那日,乌云压城,仿佛也在为我即将踏上的不归路默哀。十万将士列阵于淮南城外,甲胄在阴云下泛着冷光。我骑在雪乌骓马上,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心跳如擂鼓。“兄弟们!”我挥剑指向北方,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韩信、彭越皆死于刘邦之手,下一个便是我英布!今日起兵,不为称王称霸,只为活下去!”喊杀声震天动地,可我的内心却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战事初期出奇顺利。我军如秋风扫落叶般拿下荆国,楚王刘贾仓皇出逃,溺死于淮河。消息传来时,将士们欢呼雀跃,可我望着地图上逐渐扩大的红色区域,却高兴不起来。我太了解刘邦了,他此刻定在长安暴跳如雷,那双猜忌的眼睛,正盯着舆图上每一处我军的动向。他忌惮我的勇猛,更忌惮我振臂一呼就能拉起十万大军的号召力。我知道,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果然,半月后探马来报:刘邦亲率二十万大军,以樊哙为先锋,正浩浩荡荡杀来。薛公盯着舆图,眉头紧锁:“陛下果然亲自出征,看来是势要将大王置于死地。”他的羽扇停在蕲西:“此地地势险要,可埋伏三万精兵,但……”“但什么?”我盯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陛下征战多年,深谙兵法。若他分兵绕道,直取淮南……”薛公的话如一盆冷水浇下。我望着帐外飘扬的“英”字大旗,突然想起韩信临死前的那句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我这只“走狗”,真的无路可逃了吗?

决战在蕲西展开。汉军的号角声如雷霆万钧,樊哙的吼声穿透战场:“英布逆贼,速速受死!”我握紧缰绳,雪乌骓马前蹄腾空,长嘶一声。箭矢如暴雨般袭来,我军盾牌手结成盾阵,可汉军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有余。战场上杀声震天,鲜血染红了蕲水。我挥舞长剑,斩杀数名汉军,可敌军如潮水般涌来。薛公在乱军中大喊:“大王,快撤!汉军有援军!”我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心如死灰。刘邦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败局已定,我带着残部退守淮河,望着滔滔江水,心中满是悲凉。曾经的淮南王,如今成了叛军首领;曾经的开国功臣,如今成了刘邦眼中的死敌。薛公站在一旁,羽扇早已不知去向,他的白发在风中凌乱:“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可投奔长沙王……”我摇头苦笑。吴芮虽与我联姻,可他的儿子吴臣早已被刘邦收买。彭越的死状在眼前闪现,我突然明白,在刘邦的棋局里,所有异姓王都只是弃子。“薛公,你走吧。”我望着远方的落日,“替我告诉天下人,英布起兵,非为谋反,只为求生。”

夜幕降临,我独自坐在江畔。雪乌骓马在一旁低头吃草,偶尔发出一声低鸣。远处传来汉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握紧佩剑,最后看了一眼淮南的方向,那里曾是我的封地,是我以为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当汉军将我包围时,我没有反抗。望着刘邦坐在马车上,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我突然想问他:“当年在彭城,你被项羽打得丢盔弃甲,是谁率九江军前来救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答案早已写在韩信的囚车、彭越的肉酱里——在皇权面前,一切情谊都不值一提。

剑锋刺入胸膛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未来:刘邦班师回朝后一病不起,他为了刘氏江山殚精竭虑,却也亲手将功臣集团推向对立面。张良彻底归隐,樊哙出入必带百名甲士,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人人自危。而我英布的反叛,不过是撕开了大汉王朝光鲜外衣的一道口子,让天下人看清了皇权的残酷。后世的史书会如何书写我?叛臣?逆贼?可谁又能懂我背叛时的痛苦与无奈?谁又能明白,我不过是想在刘邦的猜忌下,为自己和麾下将士谋一条生路?

英布之乱虽被平定,却如同一道裂痕,深深嵌入大汉王朝的根基。这场叛乱不仅动摇了刘邦的统治信心,更让整个功臣集团陷入恐惧与不安。异姓王的时代就此终结,可刘氏宗亲的权力争斗才刚刚开始。我闭上眼,任由黑暗将我吞噬。这天下,终究是要在权力的厮杀中,走向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