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希望，是最好的肥料

我正叉着腰，看着眼前那片颜色稍微正常了一点的土地。

成就感，这玩意儿比任何米其林三星的评价都来得实在。

我的魂体被刚才那通操作耗得有点飘，感觉一阵风就能把我吹回奈何桥。但我精神头很足，主要是被直播间的弹幕给捧起来了。

【主播！收下我的膝盖！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学好数理化，走遍地府都不怕！我宣布，软姐是我唯一的姐！】

【前面的，你昨天还叫人家软妹。】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今天的软软，是钮祜禄·软软！】

我没忍住，对着空气笑出了猪叫。

被人夸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这群沙雕网友简直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基本操作，都坐下。”我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世外高人的派头，尽管我的魂体已经薄得像一层窗户纸，“接下来，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叮】

脑子里，那莫得感情的系统音准时响起。

【新手任务‘开辟1㎡安全区’已完成50%。剩余任务：种植一株‘引魂草’。剩余时间：21小时13分。请宿主尽快操作。】

催，催什么催！资本家都没你这么会催！

我腹诽一句，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一枚种子。

这就是系统给的“引魂草”种子。它长得其貌不扬，黑乎乎的一小粒，干巴巴的，大小跟风干的兔屎差不多，表面还有点粗糙的纹路。

我捏着它，凑到眼前仔细看。

【哈哈哈哈主播是在给种子看手相吗？】

【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有点眼熟】

【楼上的别说了，我家兔子昨天刚拉了一盆。】

【一粒种子引发的血案】

我：“……”

信不信我顺着网线过去把你们家兔子的口粮全做成麻辣兔头！

我深吸一口气，无视了这群笋到家的网友，拿着“兔屎”走到了那片刚被我用“科学”改良过的土地中央。

我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刨了个坑。

泥土的触感很奇特，冰凉，带着一股万物寂灭后的死气，但又比周围的“怨池地”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快感？

嗯，起码不黏手了，土质也变松软了。

这是好事。

我把种子放进小坑里，心里却犯了嘀咕。

种是种下了，可这玩意儿真能活吗？

这可是地府，鬼域。一个连阳光都没有，空气里飘的都是怨气、死气、戾气的地方。别说种草了，我感觉种一棵仙人掌，三天之内都能被这里的负能量给“喂”死。

我扭头看了看四周。

灰蒙蒙的天，黑漆漆的地，远处还有几只孤魂野鬼在飘荡，时不时传来两声意义不明的嘶吼。

绝望。

这个词像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那虚无缥缈的心口上。

我好饿，好累，好想念我那张两米宽的席梦思大床，想念楼下王大爷家的肉包子，想念直播间粉丝刷的火箭

【主播不开心了。】

【软软别怕！我们都在呢！】

【没事的软软，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对，又是一只好鬼！】

【咱们就是说，要不你给它浇点水？】

浇水？

对哦！

我一拍脑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植物生长三要素，阳光、水、空气。阳光没有，空气有毒，那水

我低头看了看那颗种子，又抬头看了看这片死寂的世界。

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我一个美食博主，居然要在地府研究怎么种地。这跨界跨得比我死得都离谱。

但现在，这颗小小的种子，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

“小东西，你可得给我争点气啊。”

我用两根手指，把它从坑里又捏了出来，捧在手心，用一种跟我家猫主子说话的语气跟它商量。

“你看啊，咱们现在的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要啥没啥，开局一双手，装备全靠送。你是我唯一的装备，你要是挂了，我也就离当化肥不远了。”

“所以，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你得努力发芽，长大了，知道吗？”

九幽之渊，阎王殿。

阎溟身体前倾，整个人几乎要贴到水镜上。

他看不清那个女鬼的具体表情，但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动作。

她把那枚蕴含着“生机”概念的引魂草种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念诵着什么。

来了！

阎溟的眼神一凝。

果然，在动用“创世”级的技术改造完“规则”之后，要开始进行下一步的仪式了！

这是某种“祝祷”或者“言灵”类的秘术吗？

通过语言，将自己的意志和概念，强行烙印在媒介之上？

这比单纯的执念驱动要高级得多！

他屏住呼吸，努力分辨着水镜里传来的模糊声音，试图破解这门上古秘术的咒语音节。

鬼域，荒地。

我对着手里的种子，越说越来劲。

一个合格的美食博主，看到任何食材，第一反应就是思考它的N种吃法。哪怕我现在只是个鬼，这个职业本能也改不掉。

“等你长大了，我就把你做成沙拉！”

我两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品。

“对，就是沙拉！把你最新鲜最嫩的叶子掐下来，洗干净。然后我得去找找，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野果子，最好是酸酸甜甜的那种，可以拿来做个油醋汁。哦，对了，还得有蛋白质。”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另一只手掌上比划，像是在切菜。

“这鬼地方连只耗子都看不见，想找点肉可不容易。不过我刚才好像看到有黑色的蝎子爬过去，个头还不小。到时候抓几只，油炸一下，炸得酥酥脆脆的，撒在沙拉上当坚果碎用。口感，‘嘎嘣’一下，绝对绝了！”

“一口下去，有你叶子的清香，有野果的酸甜，还有炸蝎子的焦香酥脆……天呐，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我真的感觉自己的“口水”在分泌，虽然我根本没有唾液腺这种东西。

我说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我掌心的那枚“兔屎”种子，表面似乎……亮了一下。

阎王殿里，阎溟的脑子“嗡”地一下。

“沙拉？”

他艰难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音节。

这是何种概念？

新鲜？生机？还有……“嘎嘣”？那又是什么？某种强大的力量法则吗？听起来似乎带着一种“破碎”和“终结”的意味，却又和“生机”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个女人，她不仅能用“死寂”净化“怨恨”，还能将“破碎”与“生机”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概念，通过一种名为“沙拉”的仪式，统一起来？

这是什么级别的操作？！

这已经不是炼金术了，这他妈是创世神的手笔！

他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的胡子给薅下来。

水镜里的我，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光吃沙拉怎么行，太单调了。”我的美食家之魂熊熊燃烧，“等你长出更多的叶子，老一点的，我就拿来泡茶喝。”

“你想想看，在这么个阴冷阴冷的地方，忙了一天，又累又乏。这时候，要是能有一杯热茶……嘶”

我做出一个喝热饮的动作，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必须得是滚烫的开水冲下去，让你叶子里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茶汤呢，得是那种清亮的绿色，看着就心情好。喝一口，从喉咙一直暖到脚后跟……不对，暖到魂脚跟。整只鬼都舒坦了，什么烦恼都没了。”

“这叫什么？这叫来自灵魂的抚慰！”

阎溟：“……”

茶？

抚慰灵魂？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翻箱倒柜地从一堆陈年案牍里扒拉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

书页上记载着，上古时期，曾有神农氏尝百草，以“茶”解百毒，慰藉魂灵。但随着天地巨变，这种蕴含着“净化”与“安宁”概念的神物，早已失传。

难道……

这个女人，她掌握着上古神农氏的传承？！

他再看向水镜的眼神，已经从凝重，变成了……敬畏。

这个女人的来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而此时的我，已经畅想到了更远大的未来。

“等咱们发展壮大了，你开枝散叶，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到时候，我把你磨成粉，和面！做成绿色的面条，绿色的饺子，绿色的包子！”

“面条要吃汤面，用大骨头算了，这里没骨头，就用怨念野猪的骨头熬汤，熬得奶白奶白的。面条往里一涮，撒上葱花没有葱花就撒点别的绿色的玩意儿。一碗下肚，连汤都喝干净！”

“饺子得吃酸汤的，包子必须得是肉馅的！等我以后养了猪不对，养了鬼猪，就用最新鲜的猪肉剁馅儿，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我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感觉我的肚子，那个虚无的、不存在的肚子，发出了雷鸣般的叫声。

我饿。

我想吃东西。

我想吃热气腾腾的、带着烟火气的、能填满空虚的食物。

这种渴望，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超越了对未知的迷茫。它像一团火，在我即将消散的魂体中央，重新燃烧了起来。

我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那枚种子。

它不再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兔屎”。

它是我未来沙拉的希望，是我未来热茶的希望，是我未来汤面、饺子、大肉包的全部希望！

它是我的命！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力量涌了上来。

【检测到高浓度‘希望’概念注入】

【概念判定：积极、强烈、具有创造性】

【‘引魂草’种子正在发生未知变异】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将这枚承载了我所有口腹之欲的种子，重新放回了那个小坑里。

然后，我用手，轻轻地，温柔地，把土埋了回去。

最后，我学着表情包里的样子，握紧拳头，对着那块小小的土包，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声：

“冲鸭——！！！”

这一刻，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身后站着沙拉、热茶、汤面、饺子、大肉包！

阎溟在水镜前，亲眼目睹了这神圣的一幕。

那个女人，在完成了“沙拉”“茶”“面”等一系列复杂到他无法理解的概念构筑后，终于将那枚种子，种入了被“创世术”改造过的土壤中。

最后，她吼出的那个音节——

“冲——鸭？”

这又是什么？

是启动这一切仪式的最终咒语吗？

听起来……为何如此的……接地气？

阎溟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随着那个女人最后一声怒吼，一股庞大到让他都感到心惊的意念，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进了那片土地！

那不是普通的执念。

那是一种混杂了“渴望”“创造”“饱腹”“满足”等等无数个正面概念的集合体。

这股力量，纯粹、炽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生命力。

阎溟看到，那块刚刚被埋下种子的土地，地表的黑土，忽然，开始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光。

光芒很淡，如同萤火。

但在这片死气沉沉沉的鬼域里，却比太阳还要醒目，阎溟的呼吸，停滞了！有什么东西，悄悄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