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世三年，她手机每天给我发消息

1她的手机似乎成精了

“万秣，听着，今天下午的例会，你必须给我抢到发言机会，把那个抢你功劳的小李怼回去！”

我正对着电脑摸鱼，手机突然震动，阮糖的“全息投影”（她自己搞的特效）在桌面上蹦跶，吓得我差点把咖啡泼键盘上。

“我不行…..”我天生社恐，开会恨不得缩成空气。

“不行也得行！”手机突然自动锁屏，换上我的丑照当壁纸，还循环播放我上次喝醉后唱《征服》的魔性录音，“你再怂，我就把这段音频设成你闹钟！”

..…没办法，她是个社交恐怖分子。

无奈之下，我硬着头皮在例会上举手：

“我觉得这个方案…..”

手机突然发出阮糖的声音，用变声器模仿蜡笔小新：

“小哥哥~这个方案的漏洞像你的发际线一样明显呢~”

全场寂静。

小李的脸从红变青，老板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我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手机却在我口袋里震动，弹出一行字：“干得不错，下次继续~（附一个贱兮兮的龙图表情包）”

表情包：爱卿干的不错，朕重重有赏～

…..

三年了，她的手机怎么成精了？！

我玻璃柜深处放着一部老旧的手机，屏幕贴着阮糖画的卡通小熊。

三年前，她出了车祸。

三年来，我从未敢按下那手机的开机键。

——直到台风天店里停电，我深夜在床上独自忧伤。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客厅的落地窗映出扭曲的树影，像极了三年前医院走廊。

摸黑碰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不是开机画面，而是自动播放了林溪的最后一条语音备忘录：“万秣，我买了电影票，你下班记得来接我呀~”

我红了眼眶。

“欧吼，这是谁在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忧郁的啊？高冷男神？”

阮糖？

我靠近手机，竟自动弹出了她的照片：他是那样漂亮，站在海边笑着，眼眸像一汪清泉。

“看什么呢？是我，阮糖，我在这里。”

“哪里？”

“手机里！日本鬼子眼睛！”

这大抵是一场梦罢。

———太好了，我居然梦见了这样真实的她！这梦也太真实了！

我翻了个身，对着手机傻笑：

“梦里还能看见你，真好…..你知道吗，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骂我懒，想你抢我的薯条，想你睡觉打小呼噜..…”

屏幕里的阮糖卡机了0.1秒，抽搐了一下，弹出一行字：“你说完了吗？”

“就是这手机，我一直不敢扔，总是看了又看，你知道吗？我看见了你备忘录里记录的「万秣的100个缺点」其中，我印象最深的一条，是第32个：总把糖罐放我够不着的地方，笨蛋！”

我搜肠刮肚，把所有肉麻的话都想了一遍。

———但我好像只能想出这几句了。

屏幕里的阮糖直接卡死了，又抽搐了一下，又弹出一行字：“你说完了吗？？？”

“哎，你认真听点，我很少一次性讲这么多话的好吧，这可是我搜肠刮肚才说出来的，待会梦醒了又没有了..…”

“语音转文字..…”阮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帮你全录下来喽，你的「梦话」！”

我：“？？？”

大脑瞬间宕机。

这不是梦？

我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痛传来。

完了。

…..

“你..…真的穿进手机里了？”

“昂，不仅如此，我还登录了你的微信，刚才录的那一段，要不要我帮你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36）」群里，哦对了，还有「家和万事兴（27）」群，「狗腿子兄弟（5）」群…..”

“不..…不用了..…”我僵硬地放下手机。

刚才那些肉麻到抠出三室一厅的话，竟然不是梦？

这不是梦，我怎么又高兴又伤心的？

我看着手机，林溪也“看着”我，屏幕上的卡通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那个..…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以为是做梦..…”我试图挽回，却发现任何解释都很苍白。

“我知道啊。”林溪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屏幕换成了我们的合照，“所以我才没打断你，毕竟..…你平时连‘我爱你’都不好意思说。”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温馨。

我好感动。

她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你说我脾气暴？说我打呼噜？万秣你胆子肥了是吧！哦对了，你还在我死后偷看我手机！？”

“没有没有，看手机的时候，我什么都没看见。”

“要留清白在人间啊..…”

2DAY.1.

失去了她三年，然而，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个靓女孩，她活泼又聪明，她调皮又可爱…..”

我的专属起床铃声响起，阮糖从未累过，一直精力充沛。

迷迷糊糊地起来，准备上班。

“万秣！这什么破手机呀？老年机都比它快！”

我第108次被阮糖的河东狮吼震得耳膜疼，低头看了看手里卡成PPT的旧手机

——屏幕上正跳着个叉腰的卡通小人，顶着阮糖的脸，连翻白眼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能别天天喊破手机吗？”

我揉着太阳穴，“况且这就是你以前的手机，你现在不也住这儿？”

“住这儿怎么了？”卡通小人叉腰转圈，屏幕背景瞬间换成我去年穿花裤衩的丑照，“本大美女就算成了数据，也得住在精装修的‘电子豪宅’里！赶紧给我换最新款ProMax，要粉色！”

“换了的话，你怎么从这个手机到另一个手机里啊？”

“这我还真不会..…不过你至少给我换个好看的外衣吧，你看看这手机壳，比你牙还黄，给我换个粉色的，要材质最好的那种，上面要有漂亮图案，懂？”

“好好好，我给你买。”在某宝上选了个卡通兔子图案的。

“上班去了。”

我还是穿着我的极简配色：白黑灰。

公司电梯里挤满了人，我缩在角落试图降低存在感。

突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哎，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同事啊？叫…..小雅，对吧？”

我：“！！！”

小雅是我的老同事了，她的工位上永远放着保温杯，键盘贴满二次元贴纸，加班时还常会给流浪猫拍照。

我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把音量调到最低，凑到耳边：“你别胡说啊，我，我真的…..”

手机里传来她的得意洋洋：“勇敢一点就有机会！你真不中用啊！”

这是吃醋了？我想不清楚。

可是，说实话，她死后的这三年里，我确实也对小雅生过情愫，可或许是对阮糖的执念吧，我一直没有再谈恋爱。

“你不能社牛一点吗？”

终于开始工作了，我从未这么期待过工作，她终于能消停会儿了吧

“你怎么这么窝囊废呢？小李天天抢你功劳，你居然就让他抢？”

“哎呦，以和为贵嘛，君子和…..”我本来想说君子和而不同的，但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妥当，所以又没说了。

“你这是小人同而不和，你个’猥君子‘！”

“猥君子”是个什么玩意？

小李：万秣，我们方案设计好了吧，你发给我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我：666好吧…..

阮糖：好个屁！还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你说他到底看不看？

我：不知道啊，不好说。

阮糖：我就问你，以前你的方案有被修改过？

我：好像或许大概没有。（吧？）

“那就是没看呗～”阮糖的图片眼睛滴溜溜的转，“他看都不看，会议上一投屏，就说是自己的了。来，我来帮你改改方案。”

阮糖又登上了我的微信，一顿修改后，把文件发给小李了。

部门会议上，老板让大家提改进方案。我正低头假装记笔记。

果不其然，小李又开始“欺世盗名”了。

可是……这投屏投上去的东西不太对劲啊？

用变声器模仿T朗普的语调自动响起———一看便是她的手笔：

“我们可以采用‘番茄工作法’，每天工作2小时，摸鱼6小时，提高效率！”

全场都寂静了，老板的脸黑了，小李的心凉了。

小李赶紧站起来补救：“老板，我开玩笑的，我认为…..”

话没说完，又弹出PPT，封面是他的丑照配字“职场小天才李某某”，内容更是离谱：“方案核心概要：让老板多喝热水，少画大饼，多加工资，少无用功，员工效率自然高！”

下一页自动播放：“……所以我建议，公司可以开设‘摸鱼带薪假’，每周允许员工光明正大摸鱼两小时，提高工作效率……”

“……另外，下午茶应该由老板请客，毕竟‘老板大方，员工卖力’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对了，最后还有一条：“感觉被资本做局了”

老板：…..

小李：慢哉慢哉！呜呼哀哉！

（慢哉慢哉是啥我也不知道，快哉快哉的反义词吧）

不欢而散。

手机突然在我口袋里“叮”了一声，弹出阮糖的消息：“看我给老板发的‘私信’~”

我偷偷打开老板的聊天界面，赫然看到阮糖用我的账号发的消息：“老板，这次会议不欢而散，我还没有来得及汇报，我的方案发您邮箱了哈！”

老板：“……创意挺好…..”

阮糖狂喜。

午休时，我躲进茶水间啃面包，阮糖突然严肃起来：“万秣，看到那个独自吃饭的同事小雅了吗？我看她面容憔悴，印堂发黑，定是昨天晚上加班到凌晨，你去给她送杯咖啡。”

“我不去…..”我社恐发作。

“由不得你！”手机自动下单了一杯热拿铁，送到小雅面前，还弹出我的微信二维码：“小雅你好，我是万秣，看你辛苦了，请你喝咖啡~（PS：我手机有点抽风，不是变态）”

小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谢你，万秣，你的手机很有趣。”

看着她温和的笑容，我突然没那么紧张了。阮糖在手机里嘀咕：“看吧，社牛很简单！下次教你怎么跟老板怼回去……”

“那可别了吧…..”我想起今天的小李，欲哭无泪。

完了，她怎么这么关注小雅？不会真的吃醋了吧？

3DAY.2.

“你的手机壳……不对，你的’新服装‘到了。”

我去取快递，取上次给阮糖买的手机壳。

“好啊……万秣！你什么审美啊？！”

看着我买的手机壳：灰棕色的底，正中间是一只一点小的兔子，兔子是写实风格，几乎全身白色。

“我都说了，我要粉色的，卡通的呀……”阮糖一脸无语。

“我这不是粉色的吗？也是卡通的呀。”

我指着兔耳朵上，那一点点淡得快要看不见的粉，那粉色几乎要与身上的白融为一体。

这多粉啊，我看看自己身上永远的黑白灰配色，瞧瞧，这手机壳，五彩斑斓的。

还有，只要不是照片，不都是卡通的吗？什么叫写实风？不是画画吗？画画不是卡通吗？我的脑回路疯狂得转着。

“直男……”阮糖用看智障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自己买吧，已经下单了。”

4DAY.31.

最近的日子，每天都是社死、尴尬，还有一点快乐。阮糖也当上了“电子监工”。

“喂，给你留了‘遗产’。”

遗产？这词不太好吧…..

《逆袭法宝》

①社死急救包：

内置“尴尬瞬间消音”程序，当检测到陈末脸红结巴时，会自动播放《好运来》掩盖尴尬，附带语音：“大家好，我是陈末的手机，他刚才没睡醒，现在由我代聊~”

②职场怼人语录库：

收录了108条毒舌回复，如“老板，您画的饼够我们吃到退休了，能先结下本月工资吗？”“同事，你这么爱抢功劳，不去参加奥运会夺金可惜了”，支持语音转文字一键发送；

③摸鱼神器：

点击图标后，电脑会自动生成“正在处理重要数据”的假界面，鼠标指针会自己移动，同时手机播放键盘敲击声，附带阮糖的语音：“摸鱼要优雅，别像

你平时发呆那样傻！”

呃…..我无言以对。

“万秣，今天是我们‘穿机’一个月纪念日，必须搞点仪式感！”

“一个月？要么我们以后搞一周年吧。”

“不行不行。”阮糖看上去很急。

“为什么？”我看着她这着急样。

“没有为什么。”

晚上回家，手机自动打开投影仪，把天花板变成星空，还播放起我们当年的婚纱照。

正当我有点感动时，阮糖的声音突然响起：“感动个屁，赶紧给我点外卖！要那家新开的麻辣小龙虾，多加辣，再配杯冰可乐，少冰多糖！”

我：“……你一个数据要吃东西干嘛？”

“体验生活不行吗？”

手机屏幕弹出她生前的自拍，嘟着嘴撒娇，“再说了，我看着你吃，四舍五入等于我吃了！”

于是，我对着空气，在手机的“云监督”下，吃完了一整份小龙虾。

期间她还不停指挥：“哎哎，那个虾黄给我‘看’一下！”

“可乐先冰十分钟再喝，不然差评！”

吃到一半，手机突然黑屏，我吓了一跳，以为她没电了。

几秒后，屏幕重新亮起，是一段她生前录的视频：“陈末，以后要是我不在了…..呸呸呸，没有以后！我是说，如果我暂时‘离开’，你也要好好吃饭，不许天天吃泡面，听到没？”

视频里的她笑得没心没肺，我却突然有点鼻酸。

手机适时弹出一行字：“怎么回事？手机怎么突然开始跳以前的视频？”

“看什么看，哭包！赶紧把我的可乐喝了，不然浪费！”

“你刚才可吓死我了，我以为没电了呢…..”

“话说，你要是没电了怎么办？”

“废话，充电呗。没电了又不代表我没了。”

“除非手机坏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过好多好多纪念日，‘穿机两个月纪念日’‘穿机三个月纪念日’……”

“嗯。”

同事小雅在独自吃便当，我刚想溜走，手机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亮起：

“小姐姐你好呀！我是万秣的手机，他觉得你今天的口红颜色超好看，想问你是什么色号~”

小雅愣了一下，笑了：“是番茄炒蛋色，挺适合他的，毕竟他脸经常红得像番茄。”

我捡起手机，脸比口红还红。林溪在屏幕里比耶：“成功破冰！接下来你只需要说‘小姐姐真有眼光’，就能开启愉快对话~”

我：“小姐姐真有眼光……”

小雅也有点莫名其妙：“哈哈，谢谢！对了，你手机里的‘她’很有趣呢。”

从此，在这世上多了一个“手机代聊”的社恐青年，和一个被手机“逼”着社交的我。

5DAY.89.

我度过了三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记得前年的今天，我还在创伤中封闭自己，现在她回来了，我稍稍有了些社牛属性，我越来越热爱生活，我爱这一切。

“你既然爱这一切，那你还爱不爱小雅啊？”阮糖笑道。

“你怎么还惦记着她呀？

“我毕竟不是真人，你没有想过以后吗？”

“少煽情啦。”我嘿嘿一笑，“再过三天就是我们的’穿机三个月纪念日‘。”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看着自己桌上压着的惊喜：一张纸，上面手写着“愿望清单”：

1.带你‘云旅游’，用卫星地图看遍全世界；

2.给你下载所有好看的剧，你负责看，我负责充电；

3.我还能给你换各种好看的主题，比你生前买衣服还过瘾

4.对了，我还特地学了配色，下次买手机壳，一定不会买错

5.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住进新款手机，但我还是会给你试一试

……..

三天后的纪念日，我就把这张清单给她看，

然后从那天起，我们就开始逐一完成。

我嘴角微微翘着，哼起歌来。

6DAY.92.

“今天是我们的’穿机三个月纪念日‘！还是老样子？”

“好。”

“妈呀，手机真卡，这电池也不行。”

看来我过几天要试试能不能换新的。

我喝着可乐：“对了，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以前，我总说要环游世界，要当最酷的设计师，结果现在只能困在这小小的屏幕里..…”

“我可以试试平板，或者电视？买个大手机，我会尽量让你住得舒服。”

“没用的，我的意识只能储存在这里，无法转移到别的电子产品上。”

“所以，我以后想换个地方住。”

“哪里？”我摸不着头脑。

“这里。”阮糖的人物图片指了指我，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是我心脏的位置。

我赶紧抬头去看她，手机屏幕闪烁，按键也都失效了

“阮糖，阮糖！”我的叫声显得苍白。

手机在黑屏前弹出了一个未完成的备忘录文档，标题是“给万秣的未来”。

“要学会给新的人机会，她不一定要像我，但一定要能让你笑；听从你的内心。”

7DAY.？？？.以后的日子里

那部旧手机被收进了木盒。

我开了家在咖啡店。

我走出了阴霾。

我让她活在了我的人生中。

菜单——封面是那只卡通小熊，第一行写着“今日特调：草莓拿铁。”

“这说来可真神奇，我记得你以前是个闷葫芦，现在已经这样开朗，我也从未想过我们竟能走到一起。”小雅端着一杯热咖啡，走了过来。

“现在这草莓拿铁已经成了我们的招牌，对了，你是怎么想到做这草莓拿铁的？”小雅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

我看看外面，阳光灿烂，照着咖啡的里的画：这幅画的原型就是她。

“以前我遇见一个有缘人，她喜欢草莓的粉。”

“她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其实小雅早见过阮糖了。

“就在这里。”我指指我的心。

“过去的人就让他过去吧，把她留在心里，而非卡在心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