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现之痕 伤痕与数据流

剧痛像烧红的铁钎，狠狠凿穿了孟卫的意识。最后残存的知觉，是刺耳的警报撕裂耳膜，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金属碎片和刺鼻的化学品气味，将他单薄的身体狠狠掼向冰冷的墙壁。骨头碎裂的声音闷在胸腔里，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

死寂。无边的、沉重的死寂。

紧接着，不是虚无，而是汹涌的、狂暴的潮水。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情感、绝望的嘶吼蛮横地冲入他残存的意识——废弃游乐场的夕阳、插入栓内令人窒息的粘稠液体、巨大使徒狰狞的面孔、父亲碇源堂镜片后冰冷的反光、还有……一次又一次，蓝发少女在爆炸中化为虚无的光点……

“呃啊——！”

孟卫猛地睁开眼，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不是熟悉的实验室天花板，而是一块沾着陈旧污渍、微微晃动的车厢顶板。刺鼻的汗味、机油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气息混合着涌入鼻腔。

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刚退去的冰冷潮水，在意识的沙滩上留下狼藉的痕迹。碇真嗣。这个名字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灵魂深处。还有……恐惧。深入骨髓、冰冷黏腻的恐惧，正从这具瘦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渗出。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公式化的关切。

孟卫——或者说，此刻占据着碇真嗣身体的意识——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深红色NERV制服外套、内搭白色紧身背心的年轻女性。微卷的褐色长发有些凌乱，眼神锐利，嘴角似乎习惯性地带着点玩世不恭，但此刻更多的是审视。

葛城美里。这个名字瞬间从融合的记忆里跳出来，伴随着复杂的情绪：监护人，上级，一个会把他捡回家却又疏离的女人。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属于少年真嗣的怯懦。这声音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不适。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记忆洪流和本能般的恐惧，尝试集中精神。**绝对理性**。这个念头如同启动了一个冰冷的开关。

刹那间，如同高温蒸汽被强行冷凝，那些汹涌的情感——恐惧、迷茫、悲伤——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隔离。大脑仿佛浸入冰水，一片清明。剧烈的心跳开始平复，急促的呼吸变得深长而稳定。世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他眼前。

他注意到美里制服外套领口沾着的一点油渍，判断出是大约两小时前溅上的；观察到她握在变速杆上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示出她并非表面那么放松；甚至能听到引擎盖下某个零件运转时细微的、不和谐的摩擦声。

“感觉怎么样？脸色很差。”美里继续开着车，目光扫过后视镜里的他。

“还好……只是有点晕车。”真嗣（孟卫）低声回答，选择了最符合原主性格也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借口。声音依旧带着少年人的软弱，但眼神深处，属于孟卫的冷静正在沉淀。他需要时间。时间来分析这荒谬的处境，消化这庞大的记忆，理解“碇真嗣”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一切——尤其是那即将到来的、名为使徒的灭顶之灾。

“快到了。”美里似乎没太在意他的回答，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儿子”的沉默寡言。车子驶入一个巨大的隧道入口，光线骤然变暗，只有隧道壁上的引导灯散发着幽幽绿光。压抑感扑面而来。

目的地是第三新东京市，NERV总部所在地，也是人类对抗使徒的最后堡垒。一个建立在巨大灾难（第二次冲击）废墟上的、如同钢铁墓穴般的要塞都市。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外表普通的公寓楼前。美里所谓的“家”，是一间典型的单身公寓，面积不大，混乱程度却触目惊心。玄关处随意踢掉的鞋子，沙发上堆叠如山的脏衣服和空啤酒罐，餐桌上没收拾的外卖盒散发着微妙的气味，地面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唯有角落里一个巨大的、印着某啤酒品牌吉祥物的企鹅玩偶，带着点怪异的活力。

“地方有点乱，别介意。”美里毫无愧色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物，随手抓起一罐没喝完的啤酒灌了一口，“你的房间在那边，自己收拾一下。浴室可以用，不过热水器可能有点问题。”她指了指一个紧闭的房门，又指了指堆满杂物的沙发，“今晚你先睡沙发？或者……跟PenPen挤挤？”她拍了拍那个巨大的企鹅玩偶。

真嗣站在门口，融合的记忆让他对眼前的混乱并不意外，但属于孟卫的现代灵魂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整洁、效率和秩序是他熟悉的生活基调。**绝对理性**状态下，他快速扫描着环境：安全隐患（地上的空罐容易绊倒）、卫生死角（食物残渣易滋生细菌）、空间利用率低下……无数分析结论瞬间生成。但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您，葛城小姐。”

他没有叫“美里小姐”，而是用了更正式的“葛城小姐”。细微的差别让美里多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她指了指冰箱：“里面有吃的，自己弄。我还有点报告要写。”说完就径直走向一个堆满电子设备的角落，打开了终端屏幕。

真嗣脱下鞋子，小心地放在玄关相对干净的一角。他没有立刻去收拾房间，而是走到狭小的厨房区域。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这具身体残留的紧张感，也为了更仔细地观察和思考。他打开冰箱，里面果然塞满了各种罐装啤酒和速食食品。他挑出几个相对新鲜的鸡蛋和一把蔫了的青菜。

清洗、切菜、热锅、倒油……动作不算特别娴熟，但异常稳定流畅。属于碇真嗣的记忆里有零星的烹饪片段，而孟卫的悟性让他能迅速整合这些信息，优化步骤。油锅滋滋作响，青菜下锅翻炒，散发出久违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美里敲击键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她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那个穿着宽大校服、安静忙碌的瘦弱背影。这孩子……似乎有点不一样？比资料里描述的更……沉静？或者说，更像个精密运作的机器？她甩甩头，把这奇怪的念头抛开，继续投入工作。

食物的香气稍稍驱散了公寓里的颓废气息。真嗣将简单的炒饭分成两份，默默地端到清理出一角的餐桌上。“葛城小姐，吃饭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美里有些恍惚地应了一声，走过来坐下。看着眼前热气腾腾、卖相还不错的食物，再对比一下自己平时对付的速食垃圾，她难得地感到一丝……窘迫？“呃……谢谢。”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味道竟然出乎意料地好。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真嗣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他一边吃，一边在**绝对理性**的辅助下，高速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

***身份确认：**碇真嗣，14岁，EVA初号机驾驶员预备役。父亲碇源堂，NERV司令，极度危险的目标。

***核心目标：**生存。阻止悲剧（特别是绫波丽、明日香等人的死亡）。瓦解SEELE和碇源堂的补完计划。寻找人类存续的新道路。

***当前威胁：**使徒。下一次袭击时间未知，但根据模糊记忆，很快。

***可用资源：**自身（金手指：绝对理性-可控但需谨慎使用代价；超然悟性-被动；身体素质-初始略优，需持续强化）。监护人葛城美里（初步接触，可争取盟友）。NERV技术资源（需权限）。

***行动计划：** 1.适应身份与环境，收集情报。2.开始基础体能和反应训练。3.深入了解EVA及使徒资料。4.谨慎接触关键人物（绫波丽、律子等）。

“明天带你去总部报到，做适应性测试，主要是同步率方面的。”美里打破了沉默，用勺子敲了敲盘子边缘，“别紧张，只是基础测试。放轻松点。”她看着对面少年过于平静无波的脸，总觉得那句“放轻松”有点多余。

“好的，葛城小姐。”真嗣放下勺子，碗里干干净净。他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动作利落。

轻松？不。他关闭了**绝对理性**，那被暂时压制的、属于碇真嗣的庞大恐惧瞬间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他。他端着碗走向水槽，指尖微微发凉。

明天，就要面对那个巨大的、紫色的、吞噬了他母亲也终将吞噬无数生命的怪物了。这具身体在恐惧，在颤抖。但意识深处，孟卫的意志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定。

最优解的计算，才刚刚开始。活下去，是第一步。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碗碟，也冲刷着他混乱而逐渐清晰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