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确实在哭。
她蜷缩在自己整洁却冰冷的房间里,抱着李小沐送的那个巨大的毛绒熊,眼泪无声地浸湿了熊柔软的绒毛。她不是不想接电话,而是不能。
那天李小沐失魂落魄地冲出她家后,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父母进行了一次严肃而漫长的谈话。最终,一个决定被强硬地执行了:**暂时切断和李小沐的联系。**理由很充分:他现在情绪不稳定,状态很差(从他昨天的表现就能看出),工地环境复杂危险(王海的死讯加剧了这种担忧),频繁的联系只会让双方都陷入更深的痛苦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影响丫头备战中考的情绪,也影响她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卫校)。
家里的座机被父母“暂时管控”了,打进来的电话需要他们先接听。丫头自己的小灵通(一部很旧的二手货),也被妈妈“代为保管”了几天,美其名曰“让她安心学习,不受打扰”。
“妈!把电话还我!我就跟小沐说一声!报个平安!他联系不上我会急死的!”丫头红着眼睛哀求。
“急死?他要是真在乎你,就该明白现在什么最重要!”妈妈的态度异常坚决,“你看看他现在!打工打魔怔了!自己都顾不好,还能顾得了你?听妈的,冷一冷!都冷静一下!等他那边稳定了,你也考上卫校了,再说!”
丫头被关在了名为“为你好”的孤岛里。她无法联系李小沐,只能被动地等待。每一次家里的电话响起,她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竖起耳朵,心脏狂跳,希望是李小沐找来了,又害怕是父母先接到。这种煎熬,让她寝食难安,眼睛总是红肿的。
直到龙气喘吁吁地找上门来。
“丫头!小沐快急疯了!他联系不上你,电话一直忙音!以为你出事了!让我来看看!”龙焦急地说。
丫头的心像被重锤击中!她瞬间明白了!是父母!是他们切断了联系!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她不顾妈妈的阻拦,几乎是抢过龙递过来的手机(龙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李小沐工地的电话),带着哭腔喊出了那句:“小沐?!是你吗?你到哪儿了?”
电话那头李小沐嘶哑急切的声音,让她心痛如绞。然而,短暂的宣泄后,紧随而来的却是李小沐失控的猜忌和质问!特别是当他把矛头指向龙,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时,丫头的心彻底凉了。
她听着电话里李小沐愤怒的嘶吼和龙气急败坏的辩解,听着电话被龙愤怒地挂断…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失去了声音。她握着龙递还的手机,像握着一块冰冷的石头。巨大的失望和心寒,像冰水浇灭了所有的委屈和思念。
她默默地走回房间,关上门。看着书桌上那张她和李小沐在铁轨旁夕阳下的合影(用拍立得拍的,有些模糊),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无忧无虑。而现在…猜忌、怀疑、恶毒的揣测…这真的是那个她认识的小沐吗?是那个在阳光下刻“早”字、在尘埃里寻找诗意的少年吗?
工地的灰尘,难道连他的心也一起蒙蔽了吗?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照片上,模糊了李小沐的笑脸。她拿起照片,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嘶啦——”**一声脆响!照片被她从中间,决绝地撕成了两半!一半是她自己含笑的侧脸,另一半,是李小沐模糊的身影,飘然落下,像一片枯叶。
撕碎的照片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丫头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连你…也不信我了吗?”**这个念头带来的绝望,远比父母的阻隔更让她窒息。就在她深陷痛苦时,门缝下塞进来一张纸条,是妈妈的字迹:“卫校的招生简章和报名表,好好看看。你的未来,不该绑在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身上。”纸条像最后一片雪花,压垮了她摇摇欲坠的世界。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