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状元光环:一场未完成的青春回溯
九月的蝉鸣刺破记忆的茧,徐晓摩挲着新华大学大专毕业证书的烫金字样,忽然被拽回三年前那个灼人的盛夏。他广大的校门在记忆里徐徐敞开,褪色的红绸横幅上,“热烈欢迎高考状元徐晓同学“的字迹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在视网膜上反复灼烧。
新生欢迎会上,院长洪亮的声音穿透礼堂穹顶:“我们今年迎来了文科状元徐晓,相信他能在物理学领域再创辉煌!“掌声如潮水漫过耳畔时,徐晓盯着前排同学后脑勺的碎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曾以为状元头衔是无往不利的通行证,却没料到这道光环在物理学院的实验室里,竟成了束缚翅膀的镣铐。
第一堂《力学基础》就撕开了残酷的真相。教授用粉笔在黑板上飞速勾勒受力分析图,那些带着箭头的线段在徐晓眼前扭曲成乱麻。当后排同学举手提问“非惯性系中的科里奥利力“时,他甚至听不懂这个拗口的名词。李航推来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推导公式与他笔记本上歪扭的“mg=ma“形成刺眼对比,像是两个平行世界的文明。
深夜的实验室成了最可怕的刑场。徐晓对着示波器的蓝光调试了三个小时,波形依旧杂乱无章。隔壁组的同学早已完成实验报告,嬉笑声混着仪器的嗡鸣刺进耳膜。当他颤抖着按下开关,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跳闸的警报声中,前排女生压低声音说:“连电路都不会接,还状元呢......“这句话如淬毒的箭矢,精准射中他最脆弱的自尊。
他开始用逃学构筑防御工事。躲在图书馆文学区的角落,翻开《百年孤独》时却总看见麦克斯韦方程组在字里行间游弋。手机里不断弹出高中同学的消息:“听说你在他广大当学霸!““什么时候分享学习经验呀?“这些带着温度的期待,在徐晓眼中逐渐化作尖锐的刺,扎得他喘不过气。
平安夜的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徐晓蜷缩在实验室的长椅上,听着走廊尽头传来的圣诞歌,玻璃窗外的霓虹在雪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他想起高三那年,自己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掌声的模样,那时的骄傲与此刻的狼狈形成荒诞的镜像。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好好学,以后当教授多体面。“滚烫的泪水砸在实验报告上,晕开那些永远算不对的公式。
退学那天,徐晓特意选在清晨五点离开宿舍。他广大的梧桐树还浸在薄雾里,拖着行李箱的滚轮声在空荡的校道上格外清晰。路过宣传栏时,自己的高考喜报依然贴在显眼位置,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此刻垂头丧气的身影重叠又分离。直到走出校门,他才发现掌心被行李箱拉杆勒出的血痕,早已和骄傲的结痂长在了一起。
此刻,新华大学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将毕业证书照得发亮,徐晓轻轻合上证书。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回到他广大的实验室。不同的是,如今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戴着虚假的光环踉跄前行,而是敢于正视自己的渺小,在废墟上重建属于自己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