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本地的帮派真没礼貌！

普洛森尼亚，一个位于克洛诺斯扩区相对“文明”区域——温特斯凯尔之域——的新兴巢都世界。它的建立史就是一个帝国边疆开拓的典型的案例：一位失去家园世界的帝国指挥官，带着麾下的行星防卫部队（PDF），取得了来自帝国方面签发的临时贸易授状，在这片蛮荒之地筚路蓝缕，重建家园。而就不过三代人之后，当新世界被骄傲地冠以故土之名，再度欣欣向荣，冉冉升起的时候，先辈们所传下的开拓精神早已消磨殆尽。

而这颗星球的总督家族，则更是其中典型中的典型——他直接躺平了！胆大妄为的他直接在落脚港找来几个虚空海盗，以一笔高昂的掠夺税务的代价，让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在扩区兴风作浪，胡作非为！而至于他自己，则安心经营起宪章船队和这个日益繁荣的新家园世界，并接着双管齐下，迅速积累了令人眼红的财富。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行商浪人王朝的后人们日渐被繁华的生活腐化，失去了先辈筚路蓝缕的进取精神，最终伴随着饥荒，混乱，叛乱，然后是毁灭。无数帝国世界的故事再度在这片新的星球重启，新瓶老酒，如是而已。

至少在洛根见到行星总督卡尔·克莱门森之前的那一刻，他是这么笃定地认为的。

卡尔·克莱门森，从面相上来说，完美契合了所谓的“无能总督”的刻板预期——但方向有点歪。他瘦高得宛若巴巴鲁斯上营养不良的白玉米苗，清癯的脸上顶着比诺斯特拉莫最深的矿井还要黑的黑眼圈，一身简朴到哪怕以亲和力而闻名的影月苍狼之主见了都要微微皱眉的制服，浑身散发着堪比泰拉最繁忙的内政大师的疲惫感。而当行商浪人的穿梭机降落在了星球表面的时候，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只有总督府内一场堪称简陋的私人宴会而这些桌上的饭菜……嗯，用我们见多识广的审判官小姐事后的评价：

“比星界军野战口粮强点有限，但肯定更便宜”。

“请原谅我的失礼，殿下，”

克莱门森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倦意：“说实话，一位身着欧姆弥赛亚荣光的行商浪人……这组合我还是头回见，真是……印象深刻。”

他勉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洛根回以程式化的微笑，目光扫过对方还在用数据板批示文件的举动：

“服侍万机神之化身的忠仆的血系断绝，神圣的贸易授状无人继承，无论那一条是对全能欧姆弥赛亚荣光的亵渎。而我的导师也认同此点，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克莱门森尴尬地放下数据板，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脸上的愁苦语法的深了：

“让您见笑了。实在是……下巢那群叛军闹得太凶。起初只是些喊着‘要工作’、‘要工资’的贫民骚乱，我们没太在意。可转眼间，他们就像被注入了战斗兴奋剂，组织严密，装备精良——重武器都不缺！平叛行动屡屡受挫，才酿成今日大祸。”

他重重叹了口气，疲惫中透着一丝真实的困惑：“直到他们公然打出八芒星，军阵里冒出成群的非法灵能者，我才不得不承认……这真不是简单的‘苛政’能解释的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被辜负的委屈：“明明在机械修会提供的先进沉思者辅助下，我们星球已经全面推行高效的996工作制了！他们还能有什么不满？这只能是邪教的蛊惑！”

“机神恩泽的光辉确实无法照亮所有蒙昧的灵魂，”洛根点头，将机械教贤者的派头拿捏了个十足，但话锋却直指核心，“不过，总督阁下，寒暄到此为止。让我们谈谈叛军的具体状况，以及……我们出手的报偿。”

而克莱门森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愣了一下，才慌忙将自己的数据板递给洛根：

“殿下请看，这是我们先进的沉思者系统统计分析的叛军分布、兵员素质和装备情况，非常详尽。”

洛根接过数据板，快速浏览，眉头却越皱越紧。问题不在于数据失真——恰恰相反，这些数据的详尽程度和分析深度，有些过于高了。这种级别的实时数据处理，需要的沉思者的算力会极其的惊人，通常只会安装在战列舰的主控舱室、星界军高级指挥车的司令舱室，甚至深藏于铸造世界一座炉火旺盛的锻炉。而就这样一个“新兴”巢都世界，甚至连刁民起义这点破事都厘不明白的穷鬼，怎么看也不像负担得起这种“奢侈品”。

洛根的目光再次扫过总督简朴到寒酸的衣着和桌上毫无体面可言的饭菜。一个念头闪过：这货，怕不是演的？还是真把钱都砸在这台超级沉思者上了？他压下疑虑，详细地在脑中翻阅这些被导入的数据，仔细的，反复的衡算之后，报出了一个价码：

“坦率地说，总督阁下，我的座舰在亚空间遭遇了些‘小意外’，无法提供成建制的陆战队。地面平叛主力，还需仰仗您的PDF。”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探索贤者特有的精明：

“但是，我和我的王朝，可以为您提供您现在正所需要的，一锤定音式的高端战力。一位来自攘外修会的审判官，此刻正下榻于我的座舰。与她同行的，还有十位帝皇的死亡天使，如果您又需要的话，那我可以以一个那位王座代行欠在下的人情作为代价，为您居中联络，促成这次神圣的援助。”

他直视克莱门森疲惫的双眼：“作为牵线搭桥的报酬，我需要您星港之上的锻炉之中，一艘完工的月级巡洋舰，以及能让这条巨兽行动的人员，以及安抚我的座舰她那疲惫不堪的躯体，和她的灵魂……人情债是很昂贵的，克莱门森总督。”

但克莱门森听完了这堪称狮子大开口的报价，只是摸了摸下巴，他眼神似乎放空了几秒，脸上的表情也在迅速的变换，然后便异常干脆地点头：

“可以。只要能平息叛乱，一艘月级巡洋舰的代价是值得的。”

克莱门森答应得过于爽快，甚至都没讨价还价。

协议迅速签署。洛根伸出右手与总督握了握，总督的手心触感冰凉而无力。洛根并不打算继续在星球之上多停留，他以“需即刻与审判官大人沟通行动细节”为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迅速离开了这座弥漫着疲惫和简朴气息的总督府，返回了停泊在行星平行轨道的王朝旗舰。

“主公，会谈结果如何？”

陈信早就在舰桥等候，玛丽安娜也换下了侍从服饰，坐在一旁。

“顺利。”

洛根眉头紧锁：“但顺利得……有点奇怪。”

“对！”

玛丽安娜立刻接口，多年以来，与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异端交手所锻炼出来的直觉，让她同样感到异常不安：

“那个总督，卡尔·克莱门森，他的说辞、他的表现……尽管乍看之下非常合理。”

她眼神锐利，语气之中也带上了一丝难掩的兴奋：“不过我和导师处理过几个类似案例，那些总督最初看起来也和他一模一样，也是一样的鞠躬尽瘁，一样的慈悲心肠。”

“结果呢？”

“无一例外，全是叛徒。不是勾结异形，就是暗中投靠混沌。”

玛丽安娜的语气冰冷而笃定，还带上了一丝嗤笑：“对我们的这些行星总督而言，忠诚、能力和好名声就是个不可能三角，舍其一才可得其二，至于三者兼得？呵……”

她边说便摇摇头：“大概率是精心编织的陷阱。”

“在克洛诺斯扩区，这不算新鲜事，主公，这里是神皇光辉的边缘，牛鬼蛇神才是常态。”

陈信平静地接过了玛丽安娜的话茬，并递上一块了数据板：

“这是目前经过紧急整训，可以投入地面作战的人员名单和装备情况，请您过目。”

洛根接过数据板，目光扫过那个数字，登时吓了一大跳——六千人！在世界光复者号经历惨烈跳帮战，损失了近20%船员，还要维持这艘巨舰基本运行的情况下，陈信居然硬生生挤出了六千名具备作战能力的人员！要知道这条船的额定船员才不过65000人啊！

他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彷佛只是干了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的陈信，而总领仿佛预知了他的疑问，捋着胡须，微微扬起脑袋，脸上挂着几丝自矜的笑意：

“不必质疑他们的战斗力，主公。只要装备到位，这六千名男男女女中的每一位，都具备星界军级别的作战素养。或许比不上卡迪亚闪击军或者阿米吉多顿钢铁军团那样的精锐，但收拾辛提拉的燧发枪手的那些老爷兵……绝对绰绰有余。这还得多亏了先主对船员的优待，让底舱的水手们有了信念与体魄，这才给了在下施展才华的前提。”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计划通的微笑：

“至于您带来的那二十六位尊贵的天使，装备问题也解决了。王朝早年曾承接了一个名为‘恸哭者’的战团残部的运输订单。可惜，货物送达时，那些天使已不知所踪。先主觉得这些动力甲和武器就这么贱卖了实在可惜，就一直堆在旗舰宝库里落灰。真没想到，这些鸡肋，竟然真有重见天日、派上用场的一天。”

他的语气充满了世事难料的感慨。

看着陈信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神态和旁边玛丽安娜深信不的疑笃定表情，洛根把涌到嘴边的质疑又咽了回去。他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望了望自己这在亚空间航行的三个月（体感时间）所建立起来的简易锻炉，底气不由得又壮硕了几分：

六千名准星界军，二十六位整装待发的阿斯塔特，再加上自己搓出来的那些“秘密武器”……

如果这种豪华的配置还能翻车的话，那他这个机械贤者也就真该把自己的脑袋格式化成伺服颅骨，挂在铸造世界的耻辱墙上展览了。

“很好。”

洛根将数据板轻轻放在控制台上，湛蓝如宝石的双眼闪烁着冰冷而笃定的光芒，他凝视着这颗还没有因大规模的建设产生的工业污染彻底玷污而仍然保留了几分湛蓝的星球，满身底气的同时，心底却又不由得闪过一丝寒意——直觉，直觉不会骗人，这颗星球上肯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