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双喜临门 扬帆起航
- 重生1980从潜水赶海到万渔场
- 亦然寻意
- 2875字
- 2025-06-19 12:00:31
日子如同退潮后逐渐显露的滩涂,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清晰。秋风携带着凉爽的气息,仿佛欢快地宣告着夏日的离去。
王建国脚上那圈脏兮兮的麻布绷带终于拆了。县医院张大夫的医术硬是要得,他把腐肉剜得干净,骨头接得端正,夹板打了足足一个月零七天。
拆板那天,王建国在炕沿上坐了半个小时,一咬牙扶着墙,颤巍巍地把那只伤脚踩到冰凉的地上。先是脚趾头试探着蜷了蜷,接着脚掌小心翼翼地往下压,最后,他猛地一咬牙,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挪了上去!
“嘶…”额角立刻就沁出一层细汗,腿肚子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伤处到底还没好利索,一阵钝痛顺着筋络往上爬。刘桂兰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手伸着,想去扶又不敢扶。
“慌啥!没事!”王建国低吼一声,像是跟谁较劲,又像是给自己鼓劲。
他吸了口气,腮帮子咬得死紧,腰杆子硬挺着,愣是没让人扶,就那么拖着还有点僵硬的左腿,在堂屋里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地在堂屋里走了个来回
“成了!”他抹了把汗,声音有点哑,眼里却放着光,那光亮得晃人,“死不了人!骨头缝里还有点酸,再养个十天半月,保管比没断前还硬实!”
他抓起靠在墙角的旧拐棍,“咔嚓”一声掰成两截,随手丢进了灶膛。柴火“噼啪”爆出个火星子,欢快的应和着他。
而家里的光景也就像王建国的腿,一天天见了起色。
灶台边那个装玉米面的粗陶缸,不再是空落落地响着回声,缸底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黄澄澄的玉米面,缸沿还压着半口袋新买的白面。那角落里又新添了几块厚实红布,是秀兰抽空给爹和即将出世的娃儿预备的。那装粗盐的罐子也满了,还新添了几个满满的陶罐,咸腥味混着灶火的暖意,塞满了这间曾经只有空旷和愁苦的破屋。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海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王大海正蹲在院子里,就着木盆里的清水搓洗赶海用的麻绳,随后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笃笃”两声不紧不慢的敲击,那是用硬木棍子点在门板上发出的清响。
原来是陈老蔫。这老头儿依旧佝偻着背,穿着那身沾满木屑和桐油渍的粗布褂子,手里拄着一根光溜溜的枣木拐棍。他没进门,就站在门槛外头,花白的眉毛抬了抬,朝王大海努了努嘴,陈老蔫那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沙哑嗓音响起:“小子,活儿齐了。船,挪回你家滩头了。去瞅瞅吧。”
王大海心头猛地一跳!手里的麻绳“啪嗒”掉进盆里,溅起一片水花。他胡乱在裤腿上抹了把手,也顾不上跟屋里的爹娘招呼一声,拔腿就往外跑。晨风刮过耳畔,海风刮着他的脸,喜悦洋溢在他的嘴角。
远远地,王大海就看见自家那艘熟悉又陌生的老木船,静静地泊在村东头那片小小的滩涂上。潮水温柔地舔舐着船身,在初升的朝阳下,船体反射出一种温润厚重的光泽。
王大海几步冲到近前,呼吸也不由得屏住了。
船还是那艘船,骨架没变,却和脱胎换骨了一般。船头那道曾经能塞进手指的波浪形大裂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打磨得极其光滑、严丝合缝嵌入的深色柞木补丁,纹理与老船板自然交融,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
靠近看去船板上那些翘起的、锈蚀的旧铜钉和铁钉全被拔掉了,换上了一颗颗崭新的、黄澄澄的铜铆钉,在阳光下闪着沉稳的光,似乎给这老船缀上了一串新打的铜钱。甲板上的几处破败补丁也被替换成了厚实的新板子,边缘用桐油灰抿得溜光水滑。
最显眼的是船舷外侧——原先斑驳陆离、青苔藤壶丛生的吃水线以下部分,此刻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木料本身的肌理,刷了好几遍的桐油和特制的防蛀船漆,形成一层深褐色的、油亮亮的保护壳,摸上去光滑又结实,再不怕海水虫蛀。
王大海绕着船走了好几圈,手指划过那些崭新的铆钉,抚过光滑的船板补丁,最后停在船尾。那里装上了崭新的钢制转向舵轴套,转轮轴承的缺口也被仔细修补好,包上了厚实的铁皮,磨得锃亮。他试着轻轻扳动舵轮,轴承转动顺滑无比,再没有过去那种滞涩刺耳的“嘎吱”声。
“陈伯…”王大海转过头,声音有点发哽。陈老蔫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达了过来,正背着手,眯着眼打量自己的杰作,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难得地透着一丝满意。
“料子都是好料子,活计可没糊弄。”陈老蔫用拐棍点了点船身,“柞木补缝,铜钉铆接,桐油三遍打底,防蛀漆两层罩面。龙骨接茬的地方,我拿鱼鳔胶和铁皮又裹了一道,比你爹当年糊弄的结实多了。这船,”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比你爹当年糊弄的结实多了!这船啊,往后就看你们的了!。”
这话听着像损人,可王大海知道,这是老船匠能给出的最高褒奖。他重重点头:“谢陈伯!您老的手艺,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少废话。”陈老蔫摆摆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扔给王大海,“剩下的料头子,做了几枚备用的铜钉,还有一小罐鱼鳔胶。船可是活的,磕碰难免,自己学着拾掇吧。”说完,也不等王大海再道谢,拄着拐棍,慢悠悠地踱走了,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
王大海攥紧了那个带着老头体温的小布包,心口滚烫。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桐油、新木、海盐和朝阳气息的味道,灌满了肺腑。
他猛地转身,朝着家的方向,用尽力气吼了一嗓子:
“爹!娘!秀兰!船——修好了!咱们——下海!!”
这一嗓子,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海湾,激起的涟漪瞬间荡开。王建国腿伤是看来是彻底的好了,只见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滩边。刘桂兰和挺着大肚子的秀兰也互相搀扶着,急急地跟了出来。
当看到那艘焕然一新的老船时,王建国布满皱纹的脸猛地一抽,他踉跄着扑到船边,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掌颤抖着,一遍遍抚摸那光滑得几乎不真实的柞木补丁、那冰凉又沉甸甸的铜铆钉、那油亮得能映出人影的船身……浑浊的老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顺着脸上深刻的沟壑滚落,流进他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嘴角,又苦又咸。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嗬嗬’声响……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
刘桂兰也红了眼圈,紧紧攥着秀兰的手。秀兰望着阳光下如同获得新生的老船,再看向船边那个挺拔如礁石般的身影,隆起的腹部下,仿佛感受到一阵有力的悸动。她轻轻抚摸着肚子,嘴角弯起一个温柔带着母爱的弧度。
王大海没去打扰父亲无声的宣泄。他默默解开系在岸边木桩上的新缆绳——那是他用卖海参的钱买的,结实得很。他跳上船,仔细检查了一遍新挂上的手抛网和装海货的大竹篓。帆索是新换的棕麻绳,摸上去还有些扎手,但充满了力量感。
“爹!”他朝着岸上喊了一声,“潮水正好!咱…扬帆了?”
王建国猛地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混着泪水和鼻涕,也顾不上脏。他腰杆挺得笔直,声音嘶哑却异常洪亮:
“扬帆!起锚!!”
他动作还有些僵硬,但异常坚决地推开刘桂兰想搀扶的手,一步一顿,却异常稳当地,沿着搭好的跳板,踏上了这艘承载着王家几代人心血、历经磨难又重获新生的老船。
王大海用力一拽缆绳,沉重的木锚带着湿漉漉的海泥,被缓缓拉离海底。他抓住那粗粝的新帆索,双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
“哗啦——!”
饱经风霜却修补一新的船帆,如同巨大的海鸟翅膀,迎着猎猎的海风,在初升的朝阳下,猎的一声,骄傲地、完完全全地舒展开来!洁白的帆面被阳光穿透,鼓满了风,发出充满力量的“噗噗”声。
船身轻轻一晃,就如同一头沉睡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移动,船头破开平静的海面,犁出一道雪白的、翻涌着希望的浪花。
王大海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望向前方那片碎金跃动的浩瀚蔚蓝。
他知道新的航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