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馈掌乾坤

雪粒子敲在侯府青瓦上,噼啪作响。书房内地龙烧得滚烫,镇北侯谢临指节却冻得发青,死死攥着那封盖有凤纹火漆的信笺。太后陆氏的亲笔,字字如刀:

“哀家病骨需沈氏金针续命,若三日内不见人归府——”

“侯爷的北疆军饷,户部怕要‘再议’了。”

喉间涌上铁锈味。昨夜呕血的灼痛还烙在心口,此刻又被这轻飘飘一页纸压得筋骨欲裂。他盯着信尾“陆”字凤印,眼前闪过沈衔玉那双淬毒的眼。那女人离府时甩下的冷笑,竟一语成谶。

“侯爷,”管家垂首立在阴影里,声音发涩,“柳夫人说…库房钥匙不能给,这是祖宗规矩。”

谢临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紫檀木案面“咔”地裂开细纹。

“规矩?”他声音淬冰,“去告诉她,太后的规矩,就是侯府的天!”

同一时辰,朱雀大街“济世堂”后厢。

炭盆暖烟氤氲,沈衔玉指尖捏着一根三寸银针,针尖悬在油灯焰心上缓缓转动。火光映着她沉静的侧脸,针体逐渐泛起幽蓝。

“小姐,”丫鬟春杏捧着账本,声音发颤,“侯府来人传话,太后懿旨…要您回去。”

银针“嗡”地一声轻鸣。

沈衔玉眼皮都没抬,针尖精准刺入面前摊开的《脉经》插图上某处穴位。“悔悟值+5”的冰提示音滑过脑海——谢临此刻的愤怒,正源源不断化为她的医术。

“告诉传话的,”她拔出银针,对着光看那点幽蓝,“想让我踏进侯府,让谢临亲自拿休书来换。”

春杏倒抽冷气:“可太后…”

“太后要的是活神医,不是侯府尸首。”沈衔玉指尖一弹,银针钉入房梁,颤音不绝。“他谢临敢抗懿旨?”

话音未落,院门轰然撞响!

马蹄踏碎冰碴声骤停,一道裹着风雪的身影立在院中。玄黑大氅下是刺目的朱红侯爵常服,谢临脸色比檐下冰凌更冷。

“沈氏,”他声音割破寒风,“跟本侯回府。”

沈衔玉慢条斯理用帕子擦手,抬眼时,嘴角噙着冰渣似的笑:“侯爷是来送休书的?”

谢临腮骨绷紧,右手按上腰间剑柄,拇指重重摩挲吞口兽首。“太后要见你。”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出来,“莫要不知好歹。”

“哦?”沈衔玉缓步走到廊下,隔着一院风雪与他对视,“太后要见我,我便得摇尾乞怜回去?侯爷,”她忽然提高声音,清凌凌砸向院外围观的街坊,“您那杯绝子酒,妾身可还记着呢!”

人群哗然!

谢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那夜合卺酒的耻辱、苏婉的惨嚎、他莫名呕出的血…无数碎片扎进脑海。系统提示音在沈衔玉脑中炸开:「目标屈辱感飙升!悔悟值+20!」

“你待如何?”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沈衔玉伸出三根手指,字字清晰:

“一,开中门,您亲自背我回正院。”

“二,掌府中馈之权,今日交割。”

“三,”她盯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往后我晨昏定省,免了。”

风雪死寂。谢临盯着那三根纤白手指,仿佛看到三条毒蛇缠上脖颈。中门背妻?那是迎正房大礼!免晨昏定省?这是要骑到柳氏头上!

“侯爷不应?”沈衔玉作势转身,“春杏,收拾细软,咱们去京郊庄子上住着。太后的病…”

“——依你!”

谢临的嘶吼劈开风雪。

镇北侯府正门。

朱漆中门轰然洞开,露出内里惊惶张望的仆妇。谢临在无数道目光中弯下脊背,玄黑大氅浸透了雪水。沈衔玉伏在他背上,素白指尖捏着一片刚摘的梅瓣,轻轻搁在他汗湿的鬓边。

“侯爷心跳得真快,”她气息拂过他耳际,“怕我?”

每一步都踩在谢临的尊严上。「悔悟值+3」「+2」「+5」…系统提示音在她脑中连绵如珠落。行至正院垂花门,柳氏带着苏婉和一众姨娘拦在道中,脸色铁青。

“侯爷!这成何体统!”柳氏手中佛珠几乎捏碎。

谢临脚步一顿。

沈衔玉指尖忽地用力,掐住他肩胛骨一处穴位!剧痛闪电般窜遍全身,谢临闷哼一声,膝盖发软,差点栽倒。

“母亲让让,”沈衔玉声音带笑,“您挡着侯爷尽孝的路了。”

柳氏被那笑里的冷意激得一退。谢临趁机咬牙,背着人径直穿过垂花门,将柳氏淬毒的目光和苏婉泫然欲泣的脸甩在身后。

正院厅堂。

镶金楠木对牌、沉甸甸的铜钥串、厚如砖块的账册堆满紫檀案几。沈衔玉端坐主位,慢条斯理翻着最上面一本。

“天启十八年腊月,炭例:正院银霜炭一千斤。”她指尖划过墨字,“可我昨日查库,只余三百斤陈年黑炭。柳夫人,”她抬眼看向下首面皮抽搐的柳氏,“剩下七百斤…是烧给祖宗暖坟了?”

满堂死寂。几个管事的婆子腿肚子打颤。

柳氏强笑:“去年冬格外冷,各房多分了…”

“各房?”沈衔玉“啪”地甩出另一本账,“您次子谢瑜院中支取记录,腊月炭例…两千斤?”她轻笑,“二少爷的院子,是砌在火山口了?”

哄笑声从门外传来——不知何时,院中已挤满探头探脑的粗使下人!

柳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没了,佛珠串“哗啦”散落一地。

沈衔玉不再看她,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姨娘们:“即日起,侯府改三条规矩。”

声音不高,却如冰锥坠地:

“一,废晨昏定省。诸位想睡到日上三竿,随你们高兴。”

姨娘们愕然抬头。

“二,月银改绩效。”她拿起一块对牌掂了掂,“管事的,差事办得好,月钱翻倍。偷奸耍滑吃里扒外的…”她目光似有若无掠过柳氏,“全家发卖北疆为奴。”

几个柳氏的心腹管事噗通跪倒!

“三,”沈衔玉看向门外,“凡举报告发贪墨,查实者,赏赃银三成。”

“轰——!”

院中彻底炸开!仆妇小厮眼里的畏惧瞬间被贪婪点燃!

“小姐!”春杏突然捧着个锦盒小跑进来,神色惊惶,“周姨娘…悄悄塞给奴婢的…”

沈衔玉打开盒盖。里面没有珠玉,只有一叠泛黄的旧契并几封密信。她展开最上面一封,眉梢微挑——竟是柳氏与户部小吏勾结,篡改沈家田产鱼鳞图的铁证!另一张,则是柳氏次子谢瑜在赌坊欠下万两巨债的押票。

「支线任务:瓦解柳氏党羽完成度50%。奖励:玄鸟印空间扩展(十尺见方)」系统提示音响起。

沈衔玉合上锦盒,看向角落。周姨娘飞快低下头,手却死死攥着帕子,指节发白。

“周姨娘,”沈衔玉忽然开口,“库房钥匙既是你管着的,明日带人重新盘账。亏空多少…”她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柳氏,“就从柳夫人的‘体己’里扣。”

“你休想!”柳氏尖叫起身。

“哦?”沈衔玉指尖捻起一根金针,“柳夫人肝火太旺,不如我给您扎一针…祛祛邪毒?”针尖幽蓝寒光一闪。

柳氏喉咙里“咯”一声,直挺挺向后栽倒!

夜沉如墨。松涛院西厢暖阁。

沈衔玉指尖拂过玄鸟印空间里新出现的十尺空地。意识微动,从济世堂带来的几株珍稀药苗已移栽进去,嫩叶在虚无中舒展。

“小姐,”春杏掀帘进来,压低声音,“周姨娘求见,说是…有紧要事。”

沈衔玉抬眼。周姨娘裹着灰鼠皮斗篷溜进来,一进门便跪倒在地。

“夫人救命!”她声音发颤,“柳氏醒了,发狠说要弄死婢妾!说…说当年老爷的死…”她猛地住口,惊恐四顾。

沈衔玉眸底寒光乍现:“说下去。”

周姨娘膝行几步,凑近低语:“老爷押送的那批军械,是柳氏娘家兄弟…做了手脚!那批货根本是空箱填的沙土!柳氏怕老爷回京告发,才勾结户部的人,在老爷入狱后…伪造了通敌书信!”

烛火爆开一朵灯花。

沈衔玉静静坐着,指尖金针不知何时已捏在手中。针尖一点幽蓝,映着她眼底翻涌的血色。前世父亲悬在梁上青紫的脸,弟弟泡胀的尸身…原来根子在这里!

「主线任务:绝户血仇开启。目标:柳氏全族。奖励:玄鸟印解锁瘟疫模块(初级)」

冰冷的系统提示,像丧钟敲响。

“起来吧。”沈衔玉声音听不出情绪,“明日,你亲自去户部寻一个叫王胥的书办…”

她声音渐低,周姨娘听得两眼放光。

三日后,慈宁宫。

药香混着地龙暖气,太后陆氏斜倚在凤榻上,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她看着沈衔玉收针,腕间玉镯在宫灯下流转温润光泽。

“哀家这条命,是你抢回来的。”太后声音沙哑,“要何赏赐?”

沈衔玉垂首:“臣妇只求一事。”

“讲。”

“求太后赐臣妇…行医救人之权。”沈衔玉抬眼,目光清澈坚定,“无论贵贱男女,无论内宅市井。”

太后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了一声:“沈家丫头,你可知这‘权’字后面,压着多少尸骨?”她缓缓抬手,腕上一只古朴的赤金镯滑落,露出内壁一圈细密如鳞的血色铭文。

“拿去吧。”太后将镯子褪下,放在沈衔玉掌心。

镯身触手温凉,却在沈衔玉指尖碰到的刹那,骤然变得滚烫!她脑中玄鸟印空间猛地剧震,那只九首玄鸟虚影尖啸盘旋!

「检测到九黎玄鸟印载体(2/3)」

「空间融合中…解锁新功能:帝凰威压(初阶)」

「警告:载体融合将引发血脉共鸣,请宿主…」

嗡——!

沈衔玉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破碎画面炸开:烈火焚烧的宫殿、玄鸟旗折断在血泊、女人绝望的哭嚎…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扼住她喉咙!

“呃!”

她踉跄一步扶住案几,喉间腥甜翻涌。

“怎么了?”太后皱眉。

沈衔玉死死攥住那滚烫的镯子,强咽下血气。玄鸟印空间里,新融入的赤金镯正与她原有的白玉镯缓缓嵌合,血色纹路蔓过接口。

“臣妇…只是想起家父。”她指尖掐进掌心,“他若知道臣妇得太后如此重赏,九泉之下,也当含笑。”

太后深深看她一眼,不再追问。“三日后宫宴,皇帝要封你‘慧国夫人’。”她话锋一转,“侯府中馈,握稳了?”

“正要请太后赏个人。”沈衔玉顺势道,“户部书办王胥,为人刚正,恰可协理侯府田庄账目…”

太后指尖敲了敲凤榻扶手。一个眼神,角落阴影里无声无息退下一个老太监。

“哀家知道了。”

当夜,侯府账房。

烛火通明。周姨娘带着王胥和几个账房先生埋头清算。一箱箱陈年旧账被抬出,灰尘在光柱中狂舞。

“找到了!”王胥突然抽出一本泛黄册子,声音发颤,“天启十六年,北疆军械押送副册!上面有押运官沈大人亲笔签名!和兵部存档的主册…根本对不上!”

周姨娘夺过册子,只扫一眼,便冲向沈衔玉所在的正院!

“夫人!铁证!老爷清白的铁证啊!”

她哭喊着扑进院门,却猛地僵在原地。

院内,谢临正立在阶下。月光照着他半边脸,手中捏着一封刚从北疆送到的密信。信上朱砂勾画的,正是“王胥”二字,后面跟着刺目批注:

“太后暗棋。”

谢临抬眼,目光越过狂喜的周姨娘,直直钉在廊下阴影里的沈衔玉身上。那眼神,像淬了毒的狼牙。

“沈衔玉,”他声音压着风暴,“你究竟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