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大白

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包裹着他们,狭窄的密道仅容两人并排前行,粗糙的石壁触手冰凉,裂缝里腐朽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苔藓的湿冷,几乎要将人吞噬。

沈疏桐在前,裴砚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之上,脚下的石板偶尔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外头劈砍砖墙的巨响如同催命的鼓点,震得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他们肩头,那触感尖锐而冰冷。

“裴砚,你说这密道……能通到陈少卿那儿么?”沈疏桐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发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密道里清晰可闻。

方才的奔逃与搏杀,耗尽了她太多力气,此刻,这无边的黑暗似乎也想钻进她心里,让她的后背阵阵发凉。

裴砚反手握紧她的手,她的掌心布满练刀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有些湿冷。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试图传递一些力量与镇定:“能。陈少卿为人谨慎,这密道定是他为自己留的后路,必然安全。”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像一剂定心丸,让沈疏桐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

他们摸索着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光亮如同绝境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在黑暗中闪烁着温暖的色泽。

越是靠近,空气中腐朽的气味便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陈旧书卷的气息,那墨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到了。”裴砚低声道,率先拨开前方挡路的朽木,朽木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光线骤然明亮,两人几乎同时眯起了眼,强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这是一个不大的暗室,仅容两三人站立,墙壁上嵌着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暗室的另一端,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板的颜色与书房的楠木书架几乎融为一体。

裴砚侧耳听了听外间的动静,一片寂静。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一条狭窄的缝隙露了出来。

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正是大理寺少卿陈文的书房。

书案上还摊着未曾批阅完的卷宗,一支狼毫笔搁在砚台边,墨迹未干,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安全了。”裴砚松了口气,拉着沈疏桐闪身进入书房,迅速将暗门恢复原状,不留一丝痕迹。

沈疏桐打量着这间书房,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晨曦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消散:“张寺正的人还在外面,我们……”

“他们找不到这里。”裴砚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那些卷宗,“当务之急,是将孙书吏的事情告知陈大人。张寺正如此急切地派人追杀,定然是怕我们揭穿他。”

“孙书吏……”沈疏桐想起那个在安福院门前被灭口的刀疤脸,以及裴砚从孙书吏袖中发现的那张写着“盐仓事泄”的纸条,心中一凛,“那张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砚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怀疑,与先前我们追查的‘血绣诡衣案’有关。那批消失的贡品丝绸,或许并非简单的失窃,而是被人秘密运往了别处,用于某种交易。孙书吏很可能就是知情人之一,甚至直接参与其中。他提到的‘神秘人’,恐怕就是北党在背后操控一切的黑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让书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沈疏桐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疏桐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北党……张寺正也是他们的人?”

“八九不离十。”裴砚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陈文略带疲惫的声音:“谁在里面?”

裴砚与沈疏桐对视一眼,裴砚扬声道:“陈大人,是我,裴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文站在门口,看到安然无恙的裴砚和沈疏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凝重:“裴司刑?沈捕头?你们……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张寺正派人四处搜捕你们,说你们通敌叛逃!”

裴砚快步上前,将昨夜的遭遇和盘托出,从孙书吏的异常举动,到安福院的截杀,再到张寺正亲卫的追捕,以及那张关键的“盐仓事泄”纸条。

他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沈疏桐则补充了他们在北党据点发现的那些账册和密信,以及孙书吏与那个神秘黑衣人对话时提及的“大人”和“计划”。

陈文越听脸色越是阴沉,额头上的皱纹几乎能夹死蚊子。

他负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半晌才停下来,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岂有此理!这张敬德,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勾结北党,残害同僚!若非你们机警,恐怕早已遭其毒手。”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果决:“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姑息!裴司刑,沈捕头,你们的发现至关重要。本官立刻召集大理寺所有主事官员,召开紧急议事。你们随我一同前去,将所有证据当众陈列,我倒要看看,这张敬德还有何话可说!”

大理寺的议事厅内,气氛肃杀。

大理寺卿、少卿、寺正、主簿等一众官员悉数到场,唯独缺了张寺正。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都已听闻了昨夜的风声。

有的官员暗自庆幸没有与张寺正同流合污,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有的官员则眉头紧锁,担心自己是否也会被牵连。

陈文端坐主位,面沉似水。

不多时,张寺正姗姗来迟。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见到裴砚和沈疏桐也在场。

“张寺正,你可知罪?”陈文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

张寺正故作茫然道:“下官不知陈大人此话何意?下官奉公守法,何罪之有?”

裴砚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朗声道:“张寺正,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孙书吏之死,你敢说与你无关?安福院的截杀,你敢说不是你指使?”

他将那张从孙书吏袖中找到的“盐仓事泄”纸条呈上,又将昨夜的遭遇详细叙述了一遍。

沈疏桐则将从北党据点搜出的账册和密信一一展示,那些账册清晰地记录了北党通过各种渠道敛财的数目,其中就有几笔巨额款项与大理寺的某些卷宗隐秘对应,矛头直指张寺正经手的几桩旧案。

而那些密信,更是赤裸裸地揭示了北党与朝中某些官员勾结的内幕。

“这些……这些都是污蔑!”张寺正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兀自强辩,“裴砚,你挟私报复,伪造证据,其心可诛!”

“伪造证据?”裴砚眼神锐利如刀,“那么,张寺正可否解释一下,为何孙书吏临死前会攥着一张写有我名字的追杀令?又为何你的亲卫会手持你的腰牌,满城追杀我与沈捕头?”

“还有这个。”沈疏桐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银哨,正是从那个被她击毙的黑衣人身上搜到的,“这银哨乃是北党死士联络所用,据我所知,张寺正府中,似乎也有类似的物件。”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议事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寺正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任何言语在铁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溃,眼神中的嚣张与狠戾渐渐被绝望与恐惧所取代。

“噗通”一声,张寺正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张敬德,”陈文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棱,“你身为大理寺寺正,食朝廷俸禄,却知法犯法,勾结北党,草菅人命,罪不容诛!来人,将张敬德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圣上发落!”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张寺正拖了下去。

议事厅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众人看向裴砚和沈疏桐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裴司刑,沈捕头,”陈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此番若非你们不畏艰险,深入虎穴,恐怕我大理寺还要被这张敬德蒙蔽许久。你们为朝廷清除一大祸害,功不可没,本官定会据实上奏,为你们请功。”

裴砚与沈疏桐躬身行礼:“此乃我等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理寺的老门房李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李头,何事如此惊慌?”陈文皱眉问道。

老李头跑到裴砚面前,顾不上行礼,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递给裴砚:“裴……裴大人,方才宫里赵公公派人快马送来的,指名……指名要立刻交到您手上。”

赵公公?

裴砚心中一动,这位可是皇帝身边的近侍。

他接过信,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内容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信中寥寥数语,却如惊雷炸响——皇帝已知晓“隐桩”系统暗中运作之事,着他裴砚,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明“隐桩”底细,以及其背后真正的主使。

信末还特意点明,此事关乎大楚江山稳固,望他便宜行事,不得有误。

裴砚捏着信纸的手微微收紧,纸张的边缘被他指尖的力道压出了深深的褶痕。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议事厅内神色各异的同僚,最后落在沈疏桐关切的眼神上。

他的心中思绪万千,一方面对“隐桩”的规模和背后势力进行着初步猜测,担心这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另一方面,也感受到皇帝信任背后可能隐藏的风险,若不能妥善处理,自己或许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他知道,张寺正的倒台,不过是揭开了冰山一角。

那隐藏在更深处的“隐桩”,才是真正盘根错节的巨兽。

皇帝的这封密信,既是信任,也是一道催命符。

风暴,才刚刚开始。

裴砚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小心折好,收入怀中。

他读懂了赵公公信中未尽的深意,也感受到了那泰山压顶般的重负。

然而,他平静的面容下,一团火焰却在悄然燃烧,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