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虎踞龙盘

元至正十七年(1357年)深秋,应天府聚宝门外的校场蒸腾着白雾。十万将士列阵如林,玄色甲胄在晨雾中泛着冷光,枪尖凝结的霜花折射出细碎的寒光。朱元璋策马缓行,马蹄踏碎满地霜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他第一次以十万之众统帅的身份检阅军队,身后飘扬的“朱“字大纛猎猎作响,似在昭示着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

“报!“传令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陈友谅率水师进犯安庆,张士诚遣吕珍围攻长兴!“朱元璋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沙盘上不断移动的小旗。此刻他坐拥十万大军,却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猛虎,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四面受敌。陈友谅占据长江上游,战船绵延百里;张士诚富甲江南,粮饷充足;更北方,元廷的铁骑仍在虎视眈眈。

夜幕降临,国公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朱元璋解开外袍,露出胸口狰狞的箭伤——那是去年攻打集庆路时留下的。李善长捧着军报,声音低沉:“大帅,十万大军每日耗粮百石,若战事久拖不决......“话音未落,常遇春踹门而入,黑脸涨得通红:“怕什么!末将愿领三千骑兵,直捣陈友谅老巢!“徐达按住常遇春的肩膀,目光如炬:“陈友谅水师精悍,我军贸然出击恐中埋伏。“

争论声中,朱元璋突然抓起案头的青铜剑,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取皖南!“众人一愣,只见剑尖停在徽州府的位置。“陈张二人相争,无暇西顾。我军若能占据皖南,既可截断陈友谅粮道,又能打开浙西通道。“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烛光映在他脸上,将轮廓勾勒得如刀削斧凿。

三日后,邓愈率领两万步卒悄悄离开应天。队伍夜行晓宿,避开大路专走山道。当他们抵达昱岭关时,守关元军还在梦中,便被悄无声息地解决。徽州知府福童听闻消息,亲率守军前来阻击,却在蓝田山遭遇埋伏。邓愈的伏兵从竹林中杀出,箭矢如雨,元军阵脚大乱。混战中,福童被流矢射中咽喉,坠马而亡。

捷报传回应天,朱元璋却没有丝毫喜色。他盯着地图上的江州(今九江),那里是陈友谅的老巢。突然,他将茶杯重重砸在地上:“命廖永安打造三百艘楼船!“众人皆知,这是要与陈友谅在长江上一决雌雄。应天城内,铁匠铺的炉火昼夜不熄,木料堆积如山,工匠们的号子声回荡在秦淮河畔。

与此同时,张士诚的军队在长兴城下却遭遇了顽强抵抗。耿炳文据城死守,用滚木礌石打退了吕珍一次又一次进攻。吕珍恼羞成怒,命人在城外筑起高台,用巨型投石机轰击城墙。石块如雨点般落下,城墙多处崩塌。千钧一发之际,汤和率领的援军及时赶到,从背后突袭吕珍。混战中,吕珍坐骑被流矢射中,他摔落马下,险些被生擒。

长江之上,廖永安的水师也在紧锣密鼓地训练。这些新兵大多是巢湖水军出身,擅长水战。廖永安独创“连环船“战术,将战船用铁链相连,既能增强稳定性,又便于协同作战。一日,朱元璋微服来到水师营地,看到士兵们在船上演练格斗,动作娴熟如履平地,不禁点头称赞。

然而,危机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降临。元廷丞相脱脱的侄子福寿突然率五万大军南下,直扑应天。消息传来,城内人心惶惶。朱元璋却镇定自若,他命胡大海偷袭元军粮道,又在城外设下伏兵。当福寿的军队进入伏击圈时,顿时箭如雨下。元军大乱,福寿在混战中被常遇春一枪刺死。

解决了元军威胁,朱元璋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陈友谅。至正十八年(1358年)春,廖永安率领水师西进,在小孤山遭遇陈友谅的先锋部队。双方战船在江面上展开激战,火炮轰鸣,箭矢纷飞。廖永安身先士卒,驾驶旗舰冲入敌阵,用铁链缠住陈友谅的战船,士兵们跳帮厮杀。经过半日激战,陈友谅的先锋部队全军覆没。

就在此时,张士诚却趁虚而入,派李伯升攻打常州。徐达星夜回援,在城外设下空城计。李伯升见城门大开,以为城中空虚,贸然率军进城,却遭到伏兵袭击。徐达从背后杀出,李伯升的军队死伤惨重,不得不狼狈逃窜。

这一年间,朱元璋的十万大军纵横驰骋,东挡张士诚,西拒陈友谅,北抗元军。每一场战斗,都是生死较量;每一次决策,都关乎存亡。朱元璋深知,兵多将广既是优势,也是负担。他开始推行屯田制,让士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应天城外,新开垦的农田一望无际,秋风吹过,金黄的稻浪翻滚。

在权谋的较量中,朱元璋更是展现出过人的智慧。他派使者与方国珍结盟,稳住浙东;又离间陈友谅与张士诚的关系,让他们互相猜忌。当陈友谅率大军东进时,张士诚却按兵不动,坐视盟友陷入困境。

至正十九年(1359年),朱元璋的势力已横跨江南。这十万大军,不再是简单的武装力量,而是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王者之师。他们装备精良,火器、弓弩、战船一应俱全;他们士气高昂,坚信跟着朱元璋能开创太平盛世。

然而,朱元璋的目光早已越过江南的山水。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时机。应天城的城墙越筑越高,粮仓越堆越满,水师的战船也越来越多。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朱元璋和他的十万大军,已然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