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孩子要乖乖吃药

2月24日，新年的第十天。

这天的天气格外寒冷，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刺骨的寒意让人感觉仿佛还在冬至，而非即将入春的二月底。

可惜，仍然没有下雪。

回到家的夏北推门进屋，温暖的空气立刻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抬头望去，少女正坐在阳台的小桌前，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什么，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回来。

夏北想了想后，放轻脚步悄悄绕到她身后，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少女吓了一跳，慌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袋子。

“……不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啦。”她微微松了口气，拉下少年的手，语气略带不满地说道。

夏北瞥见纸袋里露出的棒针和毛线，好奇地问：

“你是在织衣服吗？”

安织锦闻言脸颊微微泛红，支支吾吾地表示自己只是在打发时间。

欲盖弥彰了啊，安同学。

夏北识趣地没有追问，免得她恼羞成怒，转身来到沙发上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

安织锦见状，想了想后也是抱着靠枕走上前来，紧挨着他的身子坐下。

夏北往旁边挪了挪，她又得进尺地贴上来。

“这样很挤诶。”夏北抱怨。

她笑嘻嘻地说“这是你刚才吓唬我的惩罚”。

……算了，挤点就挤点吧，大冬天的挤一挤也蛮暖和的。夏北心想，也就由着她去了。

看着他有些疲惫的侧脸，少女好奇地询问他做什么去了。

“最近这几天你好像经常外出。”

还不让她跟着。安织锦皱了皱鼻子。

“拓展交际。”

夏北回道。

少女对这个敷衍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气鼓鼓地嘟起了脸颊。

倒不是他不想详细说，只是如果回答自己是去接触那些遇难者的家属了的话，会让她多想的吧。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

夏北轻巧地转移话题，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安织锦疑惑地问道。

“烧水。”

夏北简短地回了句，并反问“你今天肯定还没吃药吧”。闻言，少女的目光立刻游移不定起来。

我就知道。

看着她这幅心虚的样子，夏北在心里无奈地摇头。

前两天，少女再次去了趟医院。

按理说病情过去这么久本不需如此频繁地复查，但因为上次医生了解到她停药很久的事情，为防万一，还是要求她提前来复查。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夏北陪着她一起去的。

或许是心态有了转变，安织锦开始积极配合治疗，医生说之前从没见她这么听话过，少女红着脸让他别乱说。

夏北倒是知道医生没说错，毕竟少女不听话的那一面他可太熟悉了，能有现在的转变实在不容易。

尽管如此，还是有件事她始终没能克服

“……但是这些药好苦。”

安织锦噘着嘴说道。

一如当初在咖啡店时那样，她还是吃不了一点苦。

“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吃药的吧？”夏北表示怀疑。

“当然不是了，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安织锦皱了皱鼻子，露出不满的表情。

可当目光落回药瓶时，她又犹豫了。纠结了许久之后，她还是只能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夏北。

夏北叹了口气，只好拿了块糖给她。

少女这才苦着脸勉强尝试把药咽下去。

趁着她吃药的期间，夏北的目光落在她面前那些药瓶上。那是一些治疗ptsd的药物，同时还附有抗抑郁的功效。

最开始听到少女平时需要服药，加上看到这些药物的时候，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少女可能多多少少有些抑郁倾向，但少女却后来表示了她当初想自杀并不是因为抑郁，只是单纯的想死而已。

按照安织锦的说法，这些药物主要是用来治疗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只是顺带着刚好有治疗抑郁症的效果罢了。

即便如此，多年治疗下来的她对汽车的创伤应激还是没能消除，每次外出时仍旧抗拒着坐车。

夏北回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自从少女待在家里的时间减少了之后，她与家人的争执矛盾也明显少了许多。虽然听起来像只是逃避问题，但按照安织锦自己的说法，她已经学会不去理会父亲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话虽这么说，她每次还是会在事后来找自己抱怨并寻求安慰，这可能也算是一种撒娇方式？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已经开始积极地面对未来，也在努力学着不去在意别人对她不好的言论了。

那她唯一还未解决的心结，就只有那件事了吧。

“……干嘛啦，一直盯着我看。”

吃完药的安织锦抬起头，见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没什么。”夏北摇摇头，想了想后问道：“……只是在想，你之前有好好吃过药吗？”

“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按时吃药的啦。”

少女回答道，并解释她是后面不打算活了，才开始不吃药的。因为觉得自己反正要死了，吃了也没什么用。

这么算起来，她断药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效果怎么样？”夏北接着问道。

“只是让人平时不会回想起那些画面，但再次接触到相似的场景的时候，还是会有不适的反应，心底也会忍不住感觉害怕。”

安织锦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水杯，低头看着自己并拢的脚尖。

“我后来也有尝试过克服这种心理，但每次一坐上车，我的心跳就快得像是要蹦出来，浑身发抖，喘不上气……严重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窒息难受，恶心反胃到不行，感觉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后来我就想，反正学校离得近，我也没出远门的需求，城市交通也有地铁……”

“就当成是某种恐惧症吧，我已经做好一辈子治不好的准备了。”

她小声嘟囔着，抬头看向夏北说道：

“你可不许因为这个嘲笑我！”

“放心吧，我不会歧视病患的。”夏北一本正经地表示道。

安织锦不满地鼓起脸颊，想了想后向他伸出了双手，说着“既然我是病患，那你就得优待我才行”这样的话。

但当夏北真的将她拦腰抱起时，她又害羞得不行，连忙要求将她放下。

高不高攻不知道，至少她的防御看起来是挺低的。

由于药物上写着有助眠的副作用，夏北将少女抱到床上休息。安织锦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害羞去了，只露出泛红的耳尖。

这时，夏北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一则消息，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地址，还附带几张照片。

“夏北先生？”

少女轻柔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他抬头，对上安织锦探出的好奇目光。

“是在和谁聊天吗？”

“和你妈妈。”夏北直接回答。

“……诶？”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安织锦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上次去你家找你的时候刚好遇见她了。”夏北补充解释说道。

少女这才回想起来，原来是那个时候吗。

“那……”

她紧张地捏着被角，小声问道：“母亲她……有和你说了什么吗？”

“我想想啊……”夏北故作思考了片刻，回道：“她说把你托付给我了。”

少女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真是的，别开这种让人害羞的玩笑啦。”

抱歉啊，这次还真不是开玩笑。

夏北心想。

看着少女安静下来后开始因药效渐显困意，纤长的睫毛低垂，不住揉眼打哈欠的可爱模样，回想起那个仍未完成的任务，他轻轻舒了口气，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找个时间，去那里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