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绣品危机终化解
- 替身嫡女:冷面帝王的追妻日常
- 两壶清酒如喉
- 3851字
- 2025-06-04 19:24:39
绣棚里的铜漏滴到第七声时,苏挽月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银梭。
百鸟朝凤图上,凤凰尾羽的金绒线已绣了大半,在烛火下泛着流动的光。
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眼瞥见墙角的炭盆——李掌柜新换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暖得人脊背发酥。
“阿月姐,染房新到了批茜草染料。”小丫鬟春桃捧着个粗陶碗进来,“李掌柜让您去看看颜色正不正。”
苏挽月应了声,起身时瞥见门边闪过个影子。
是前儿新招的杂役阿福,正踮着脚往绣绷方向张望,见她看过来,立刻缩着脖子往柴房跑,袖口露出半截青布。
“春桃,去柴房把阿福叫过来。”苏挽月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他昨日说要帮我搬绣线,该是忘了。”
春桃应着跑了出去,苏挽月却没动。
她盯着阿福方才站的位置,地上有半枚铜钱,边沿沾着星点墨渍——这杂役每日在染房和绣棚间跑腿,手该是沾着靛蓝或赭石,怎会有墨?
等春桃空着手回来时,苏挽月已将那枚铜钱收进袖中。“阿福说肚子疼,回屋歇了。”春桃扁扁嘴,“钱嬷嬷总说他偷懒,我看是真的。”
苏挽月垂眸看了眼绣绷上的凤凰,尾羽处的金绒线在烛光下泛着蜜色。
她伸手抚过缎面,触感柔滑如脂,没有半分异样——可方才阿福看绣绷的眼神,像极了那日钱嬷嬷验线时,苏晚晴派来的暗桩。
“你守着绣棚,我去染房。”苏挽月将银梭仔细收进檀木匣,“若有人进来,哪怕送茶送水,都等我回来再放。”
春桃重重点头,攥紧了手里的铜锁。
染房离绣棚不过三十步,苏挽月却走得极慢。
她望着院角那株老梅树,枝桠间挂着苏晚晴昨日送来的锦帕——说是赏给绣娘的,帕角却绣着尚书府的缠枝莲。
等她捧着半袋茜草回来时,绣棚的门虚掩着。
“春桃?”她喊了一声,推开门的瞬间,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绣绷上的百鸟朝凤图,凤凰左翼被泼了好大一团墨汁!
深黑的墨渍顺着金绒线晕开,像条狰狞的蛇,从凤首直贯到凤尾,连最外层的雀鸟羽毛都染了灰。
春桃瘫坐在地上,手里攥着半块被扯断的帕子:“阿福说他来送茶...我没防备...他用茶盘砸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喊人了,可钱嬷嬷说她在库房...”
苏挽月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团墨渍。
墨还未全干,带着股松烟的腥气。
她抬头看向窗棂——插销被撬过,留下道细痕,显然是早有准备。
“去请李掌柜。”她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再让钱嬷嬷把阿福找来。”
春桃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苏挽月将绣绷小心取下,平铺在案几上。
她盯着那团墨渍,忽然笑了——墨汁泼的位置太巧了,正好在凤凰左翼的主纹上,若直接拆线重绣,整幅图的筋骨都会散。
可她苏挽月,偏不让人如意。
李掌柜冲进来时,额角的汗把瓜皮帽都浸透了:“我的小祖宗!
孙公子三日后就要来取货,这要怎么交代?“
“孙公子要的是百鸟朝凤镇宅,图的是个‘凤舞九天’的吉兆。”苏挽月将绣品转了个方向,“您看这墨渍,像不像凤凰振翅时带起的云气?”
李掌柜凑近了看,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是有点像...可这墨色太死,怎么补救?”
“《织锦补遗》里记过‘墨晕染法’。”苏挽月从妆匣里取出个青瓷瓶,“用靛蓝染水调开墨痕,再用赭石轻扫边缘,最后在云气里添几缕金线——凤凰踏云,比原来的更有气势。”
李掌柜搓着手直跺脚:“可这要多久?”
“三日夜。”苏挽月解开腕间的银镯,“您去库房取三盒赤金箔,再让染房把靛蓝和赭石各备十斤。”她顿了顿,“另外,阿福的工钱结了,让他今日就走。”
当夜,绣棚的烛火就没熄过。
苏挽月坐在绣绷前,左手执细笔,右手捏着喷壶。
她先往墨渍上喷了层淡靛蓝,等颜色吃透,又用细笔蘸了赭石,沿着墨痕边缘画出丝丝缕缕的云纹。
最后取了赤金箔,用口脂调开,在云纹里点出细碎的金斑——远远望去,那团墨渍竟成了凤凰翅下翻涌的鎏金云浪。
苏晚晴是第三日晌午来的。
她穿着月白撒花褙子,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得叮当响:“听说苏绣娘的宝贝绣品遭了灾?
我特来看看,需不需要我让尚书府的绣娘帮把手?“
苏挽月头也不抬,正往云纹里添最后几缕金线:“劳林小姐挂心,不过这图改得比原先更妙——凤凰踏金云,正是‘祥云绕凤’的好彩头。”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那团被她精心设计的墨渍,此刻竟成了整幅图的点睛之笔。
她强撑着笑:“倒会巧舌如簧,等孙公子来了——”
“孙公子到!”
门帘一挑,穿宝蓝直裰的孙公子迈了进来。
他先看了眼苏晚晴,又瞥向案几上的绣品,脚步猛地顿住。
“这...这是原先的百鸟朝凤?”他凑近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凤凰翅下的云纹是金箔?”
“正是。”苏挽月将绣品轻轻托起,“前日不慎沾了墨,小女斗胆改作‘祥云绕凤’,取‘金云托凤,福泽绵长’之意。”
孙公子的手指几乎要碰到绣面,又慌忙缩回:“妙!
妙啊!
原先的凤凰太规矩,如今添了这云气,倒像要从缎子上飞起来似的!“他转头对李掌柜笑道:”原说要十幅,如今加二十幅——我那在江南的表兄最爱这等巧思,回头我给他送幅去!“
李掌柜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声道谢。
苏晚晴站在一旁,只觉得耳中嗡鸣。
她分明看见孙公子往苏挽月手里塞了块玉牌,分明听见他说“往后织锦坊的绣品,只认苏姑娘的手艺”,分明...
“林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苏挽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瞧您帕子都捏皱了。”
苏晚晴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将帕子攥成了团,绣着的并蒂莲都抽了线。
她强压着怒火福了福身:“自然是替苏姑娘高兴。”话音未落,袖中银护甲就刺破了掌心,腥甜的血珠渗出来,滴在月白裙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出了绣坊,她上了软轿,狠狠将帕子摔在轿底。
窗外飘起细雪,她望着轿帘缝隙里漏进的光,咬着牙低笑:“苏挽月,你以为这样就能踩在我头上?
且等着吧...“
轿夫的脚步声渐远,绣棚里却响起春桃的惊叹:“阿月姐,孙公子给的玉牌是江南织造的通行令!
往后咱们去染坊取料,都不用排队了!“
苏挽月将玉牌收进妆匣,目光落在百鸟朝凤图上——凤凰的眼睛还空着,正等着最后那缕赤金线来点睛。
她指尖摩挲着案上的锦盒,里面躺着那日发现的异色羽线。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远处的宫墙。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街角瞥见的墨绿软轿,想起轿帘后那支金步摇,在雪地里闪着冷光。
有些账,该算算了。
苏晚晴的软轿刚落进尚书府角门,她便掀了轿帘冲出来,月白裙角扫过积雪,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湿痕。“嬷嬷!”她扬声唤人,金步摇随着动作乱颤,“把西厢房的冰梅瓶给我摔了!”
周嬷嬷从廊下转出来,手里还端着盏茶:“姑娘这是怎么了?”话未说完,就见苏晚晴抓起案上的汝窑笔洗狠狠砸向墙根——那是前日皇上赐的,碎瓷片混着墨汁溅了满地。
“苏挽月那贱人!”苏晚晴踩着满地狼藉,指甲深深掐进周嬷嬷手腕,“她把我泼的墨改得比原样还妙,孙公子竟加了二十幅订单!”她喘着气,目光扫过廊下挂着的“嫡女”匾额,喉间泛起腥甜,“嬷嬷,你说她是不是早有准备?
连阿福都是她故意放进来的?“
周嬷嬷抽出手,用帕子擦了擦被掐红的腕子:“姑娘别急。
那阿福是咱们从城南牙行买的,嘴严得很。“她压低声音,”不过今日暗桩来报,苏挽月收了孙公子的江南织造玉牌。
这玉牌能通染坊、调绣线,往后她在织锦坊的地位更稳了。“
苏晚晴突然笑了,指尖蘸着帕子上的血珠,在窗纸上画了朵并蒂莲:“稳?
那便让她再稳些——等她得意忘形时,再抽了她的梯子。“她转身从妆匣里取出个檀木盒,里面躺着半枚墨玉扳指,”去把陈管事叫来,就说我要订三车蜀锦。
要最金贵的缠枝莲纹,线头必须用赤金。“
周嬷嬷眯起眼:“姑娘这是要...”
“蜀锦难染,赤金线易断。”苏晚晴将扳指在掌心转了两圈,“她苏挽月不是能补救吗?
我便让她补到十指渗血——等孙公子的生辰礼出了岔子,看她拿什么再巧舌如簧!“
另一边,织锦坊的绣棚里,苏挽月正借着月光检查百鸟朝凤图的针脚。
春桃举着烛台,见她对着凤凰眼睛的位置发怔,轻声道:“阿月姐,这眼睛要明日才能绣吧?”
“明日?”苏挽月指尖拂过未完工的凤目,“孙公子的生辰是后日,他要把这幅图当贺礼。”她抬眼看向窗外,雪停了,檐角的冰棱闪着冷光,“春桃,去库房把那盒雀金裘的余线取来。
线要过三遍水,晾在炭盆边。“
“阿月姐是怕...”春桃突然噤声,她想起方才钱嬷嬷送账本来时,看苏挽月的眼神比往日更恭谨——李掌柜今早刚升了她做二管事,月钱翻了三倍。
“怕什么?”苏挽月突然笑了,“怕有人再往绣品上泼墨?”她从袖中摸出那日捡的铜钱,在烛火下照了照,“阿福的鞋底沾着尚书府的青灰,腕子上有常年握针的茧——他哪里是杂役,分明是绣娘扮的。”
春桃倒抽口冷气:“那...那林小姐还会...”
“会的。”苏挽月将铜钱收进妆匣最底层,“但她越急,破绽越多。”她望着案头的江南织造玉牌,忽然想起昨日街角那顶墨绿软轿——轿帘掀开时,她瞥见了半枚玄色腰牌,刻着“翊卫”二字。
翊卫是皇上亲军,怎会出现在绣坊附近?
此时,御书房内,沈砚寒正翻看着暗卫呈来的密报。
烛火映得他眉峰冷硬,读到“苏挽月以墨晕染法补救绣品,反令孙公子加订三十幅”时,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
“去查织锦坊的账册。”他将密报投入炭盆,火星噼啪间,“查苏挽月进坊三月的所有绣品,尤其是那幅被烧了的百蝶穿花图。”
暗卫单膝跪地:“是。
另,今日林尚书之女苏晚晴订了三车蜀锦,指定要苏挽月绣缠枝莲纹。“
沈砚寒抬眼,目光如刀:“蜀锦?”他低笑一声,指节敲了敲龙案,“有意思。”
雪后的夜格外静,绣棚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苏挽月对着凤目位置比划金线,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那声音极轻,却带着铁甲特有的冷硬。
她放下银梭,推开窗,只见一抹玄色身影掠过墙根,腰间玉佩闪了闪,正是昨日轿中那人。
她望着渐远的马蹄印,将最后一缕金线穿进针孔。
凤目要绣得锐些,像鹰,像刃——毕竟,这深宅大院里,从来不是温驯的雀儿能活下来。
苏晚晴的妆匣里,半枚墨玉扳指泛着幽光。
而苏挽月的妆匣底层,那枚带墨渍的铜钱,正静静躺着,等待着被人发现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