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室微光.血墨警兆

咖啡馆里弥漫着浓郁的烘焙豆香气和低沉的爵士乐。下午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慵懒地洒在原木桌面上。颜夏坐在我对面,小巧的银色录音笔就放在我俩之间,指示灯闪烁着一点幽微的红光。她低头抿了一口焦糖玛奇朵,细密的奶泡沾了一点在她淡粉色的唇瓣上,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

“说说看,”她放下杯子,抬起眼,目光清亮,“辩论赛最后那场,自由辩环节被对方压得那么死,你是怎么想到……”她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词,“……用那种近乎……嗯……釜底抽薪的方式去反驳的?切入点太冒险了,几乎是在赌。”

她的问题精准地切中了要害。那根本不是什么技巧,而是混乱中近乎绝望的灵光一闪。我端起面前的冰美式,冰冷的杯壁也无法冷却指尖的灼热。咖啡馆里舒缓的背景音乐、咖啡机的研磨声、邻座模糊的谈笑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只有她放在桌上的录音笔那点微弱的红光,和她那双沉静注视我的眼睛,在视野里被无限放大。

“那不是……技巧。”我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音乐淹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试图汲取一点虚假的镇定。“颜夏,我……”话到了嘴边,却像沉重的石块堵在喉咙。那本日记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张明失魂落魄的脸和封底那行血字在脑海里疯狂闪烁。说出来?后果是什么?被当成疯子?还是……引来更可怕的注视?

我深吸一口气,咖啡馆里甜腻的空气涌进肺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黏稠感。目光落在她沾着一点奶泡的唇上,那点无辜的白色痕迹像一个小小的、无声的诱惑。一种混合着绝望倾诉欲和被注视的眩晕感,压倒了对后果的恐惧。

“……是因为一本日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颜夏的眉梢极轻微地挑动了一下,眼神里的探究瞬间变得更加锐利,但她的表情依旧维持着平静。她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手指间那支中性笔的笔尖悬停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箭。

“我捡到的……一本……很怪的日记本。”我的目光无法聚焦,飘忽地落在桌面的木纹上,“只要在上面写下愿望……它就会实现。但……”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刺痛,“……它有代价。很可怕的代价。”

我断断续续地讲着。第一次抱怨写下的“希望明天不用面对颜夏的冷脸”,结果第2天你就食物中毒无法到学校。第二次,自胜心作祟的写下“希望明天辩论赛获胜”,代价是三个无辜同学被送进医务室……每一次愿望的实现,都伴随着封底一道狰狞的新焦痕,像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我讲到张明,讲到那行刺目的血字【以味觉为代价】,讲到那盒打翻在地、对张明而言却已失去所有意义的午餐。

“……三次了。每一次,都留下新的焦痕。”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胸口袋的位置,日记本硬硬的棱角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硌着皮肤,提醒着我它的存在和危险。

颜夏一直安静地听着,笔尖悬停在笔记本上方,没有记录一个字。那双清澈的杏眼深处,最初的锐利探究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震惊?难以置信?抑或是一丝冰冷的洞悉?她放在桌面的手,食指指尖无意识地在原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嗒、嗒”声,像时钟在倒计时。

“……所以它能实现愿望,但有副作用?”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明显放慢了,带着一种审慎的斟酌,“你验证过几次?确定……每次都有这种‘代价’?”她刻意加重了“代价”这个词。

“三次。”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手指还按在口袋里的日记本上,“封底的焦痕……骗不了人。”一种被反复灼烧的幻痛感沿着指尖蔓延上来。

就在这时,颜夏毫无征兆地动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突然闪电般向前一探,冰凉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准确地、牢牢地扣住了我按在口袋外侧的手腕!

“嘶——”

一股强烈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战栗感,瞬间从她冰冷的指尖窜入我的皮肤,沿着手臂的神经末梢迅猛上冲,狠狠撞在我的脊椎上!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手指凉得像深秋的溪水,但掌心贴着我手腕皮肤的地方,却传来一种奇异的、潮湿的暖意,矛盾得令人心悸。

“给我看看。”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双杏眼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绪——是纯粹的好奇?是对未知危险的狂热?还是……别的什么?

“不行!”我几乎是吼了出来,猛地向后抽手,力道之大,带得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冲上头顶,嗡嗡作响。“它……它会伤害你!它真的会!”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变了调,手紧紧捂住了口袋,仿佛那里面藏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王强他们被抬上担架的画面,张明失魂落魄尝不出味道的样子,还有那行血字……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飞速旋转。

颜夏的手被我甩开,悬在半空。她显然没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整个人明显怔住了。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和谈笑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然后,出乎意料地,她嘴角的线条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不是那种礼貌的、带着距离感的微笑,而是一个真正的、毫无防备的、甚至带着一点点无奈和……纵容的笑弧,在她清冷的脸上漾开,如同冰面乍然裂开的春日暖意。

“怕我……”她微微歪了歪头,几缕发丝滑落颊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轻快,尾音微微上扬,“……怕我变成植物人?”

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漾开的涟漪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微妙而粘稠的氛围像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在我和颜夏之间。走廊里偶然相遇,她的目光不再是公事公办的清冷,会在我脸上多停留半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寻,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课间,她偶尔会“顺路”经过我的座位,指尖不经意地敲敲我的桌面,丢下一句“校刊稿子别拖”,语气却少了几分命令,多了几分熟稔的随意。

每一次短暂的交集,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那本日记被我锁进宿舍抽屉的最深处,冰冷的触感却仿佛烙印在指尖,每一次想起颜夏那个带着点无奈笑意的反问,那冰冷的恐惧就被一种更灼热的、名为“靠近”的渴望短暂地压下。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空气里弥漫着周末即将到来的躁动。班长站在讲台上,手里举着一个装饰着俗气彩带的纸盒,声音洪亮:“班级团建!密室逃脱‘幽魂古堡’主题!老规矩,抽签分组!两人一组,命运的红线牵起来啊!”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和兴奋的议论。我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的颜夏。她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试卷,侧脸线条沉静,阳光勾勒着她耳廓柔和的弧度。

纸盒在课桌间传递,带着各种期待或抱怨的声响。轮到我了。我屏住呼吸,把手伸进那个只留下一个小口的纸盒里,指尖在折好的纸签中胡乱搅动了几下,抓住一张。展开的瞬间,我的呼吸停滞了——

【俞天阳】。

下一秒,我清晰地听到前排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点讶异的轻“咦”。颜夏也展开了她手中的纸签。她转过头,目光穿过几排桌椅,精准地落在我身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么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转了回去。但我捕捉到了,在她转头的瞬间,那白皙小巧的耳垂,似乎……极其迅速地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薄的粉色。

我的名字和她的名字,被无形的命运之线,系在了同一张签上。

“幽魂古堡”内部远比想象的更黑。厚重的丝绒幕布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尘土和一种刻意营造的、甜腻的“血腥”香薰混合的怪味。唯一的光源是入口处工作人员递来的两支老式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只能撕开一小片飘着浮尘的光域。

“吱嘎——”

沉重的木门在我们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模糊的声响。绝对的寂静和黑暗如同实体般挤压过来。

“咳……”颜夏的声音在离我极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点被灰尘呛到的微哑,瞬间打破了死寂,“你解密码,我找钥匙。”她递过来一支手电筒。昏黄的光束晃动间,我瞥见她伸过来的手——纤细的手指在光晕下,正极其细微地颤抖着。

原来……无所不能的优等生颜夏,也会紧张?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深水的小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丝奇异的涟漪,瞬间冲淡了环境带来的部分压抑。我接过手电筒,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指关节,感受到那抹转瞬即逝的冰凉和微颤。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光束扫向旁边一张布满灰尘和蛛网、疑似书桌的腐朽家具。桌面上嵌着一个布满铜锈的数字密码盘,旁边散落着几页泛黄、字迹模糊的羊皮纸“日记”。

光柱在残破的羊皮纸上艰难地移动,试图拼凑那些被污迹和虫蛀啃噬的古英文单词。周围是绝对的死寂,只有我和颜夏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她翻动破败家具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黑暗像有生命的潮水,不断从手电光柱的边缘涌来,试图将我们吞噬。

“找到了吗?”她的声音突然从房间另一头传来,带着一点急促的喘息,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光束扫过去,她正费力地试图撬开一个固定在墙上的、锈迹斑斑的铁盒。

“快了!”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拂开羊皮纸上厚厚的灰尘,辨认着几个关键的时间点数字,“日记里提到……月圆之夜,还有……女仆的忌日……”

“忌日?”颜夏的声音带着疑惑,“羊皮纸右下角……好像有个很小的图案?被污渍盖住了。”

我立刻将光束聚焦过去。果然,在污秽不堪的角落,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刻痕——一个被划掉的名字,旁边刻着一个粗糙的……十字架?数字“13”?

“13!”我脱口而出,“还有十字架!可能是忌日相关的数字?”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试试看!月圆通常是15,但被划掉的名字……也许是13号死的?密码会不会是1313?”

“1313……”颜夏重复着,手已经摸到了那个锈蚀的铁盒密码盘。黑暗中传来她转动旋钮的轻微咔哒声。几秒后——

“咔嗒!”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

“开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铁盒弹开,里面躺着一把造型古怪、布满铜绿的黄铜钥匙。

就在这时,房间深处一面挂着破败挂毯的墙壁,突然发出沉闷的“隆隆”声,缓缓向内旋转,露出后面一条更加幽暗、散发着浓重霉味的狭窄通道!冷风裹挟着更刺鼻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走!”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腕,她没有躲闪,反而反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指依旧带着凉意,但掌心贴着我皮肤的地方,那股潮湿的暖意再次传来,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抓得异常用力。

通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湿滑冰冷,布满了令人恶心的粘腻苔藓。手电光柱在逼仄的空间里摇晃,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远的、布满可疑污渍的石壁。未知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颜夏紧贴在我身后,她的呼吸带着细微的颤音,一下下拂过我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发间那股清冽的、如同雨后被碾碎的青草般的淡香,在这封闭的、充满腐朽气息的空间里,变得异常清晰和……令人心悸。

通道尽头是一间稍大的石室,中央有一个凹陷的石槽,槽底刻着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倒五芒星图案,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石槽两侧各有一个凹陷的掌印。

“这……需要同时按下?”颜夏的声音紧贴着我身后传来,带着不确定。

“试试看!”我低声道,将手电筒暂时放在地上,光束向上,照亮了石室布满狰狞石刺的穹顶。我和颜夏分别走向石槽两侧。冰冷的石头掌印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对视一眼,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强装的镇定,也有无法掩饰的紧张。我点了点头。

“三、二、一!”我们同时将手掌用力按进那冰冷的石印!

“轰——咔啦啦!”

巨大的机括运转声猛然响起,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石槽中央的倒五芒星图案骤然向下塌陷,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滑道!同时,我们身后进来的通道口,一扇沉重的、布满尖刺的铁栅栏门,正带着死亡的阴影,轰然落下!

“快走!”我大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抓住颜夏的手腕,拖着她一起扑向那唯一的生路——那条黑暗未知的滑道!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心脏!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在粗糙的石壁上不受控制地摩擦、碰撞、翻滚。混乱中,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只冰凉的手腕,和颜夏压抑在喉咙里的短促惊呼。坠落似乎永无止境,直到——

“砰!砰!”

两声闷响,我们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对柔软、但也充满灰尘的稻草堆上。刺眼的白光瞬间充斥了视野。

“哇哦!恭喜两位成功逃脱!”工作人员充满活力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夸张的笑意,“最后那个双人机关配合得太默契了!简直像排练过一样!真有情侣的范儿!”

情侣?

这个词像一颗烧红的炭,猛地砸进耳朵里。我狼狈地从稻草堆里爬起来,脸上火辣辣的,分不清是擦伤还是别的什么。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颜夏。

她也刚挣扎着坐起,额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脸颊上蹭了几道灰痕。当“情侣”那两个字清晰无误地传入耳中时,她整个人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就在我的注视下,那小巧玲珑的耳尖,像被瞬间泼上了最浓烈的晚霞,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彻底地红透了。那抹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与她白皙的脖颈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她猛地低下头,胡乱地拍打着身上的稻草屑,动作快得几乎带了点慌乱。

回程的校车在暮色中摇晃。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模糊成一片片流动的光斑。车厢里充斥着同学们劫后余生般的兴奋喧哗,谈论着刚才的惊险和笑料。我和颜夏并排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侧着头,安静地靠着冰冷的车窗玻璃,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浓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而微微颤动。她的呼吸很轻,很均匀。那股在密室中清晰可辨的发香,此刻被车厢里各种零食和汗味混杂的气息稀释了,变得若有若无,却依旧固执地萦绕在我的鼻尖。

车窗外路灯的光束一道道扫过她的侧脸,照亮她柔和的轮廓,又迅速滑入黑暗。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冲动在我胸腔里冲撞。它如此陌生,又如此强烈,几乎盖过了口袋里那本日记带来的冰冷寒意。

我深吸一口气,动作缓慢地、极其小心地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带着体温的布料散发出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近乎虔诚地将外套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她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那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僵在半空,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一秒,两秒……

她没有动。没有躲开。也没有睁开眼。

只是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往带着我体温的外套里,更深地、更安心地缩了缩。那微不可察的动作,却像投入心湖的巨石,瞬间在我死寂的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我融化的暖流,从心脏的位置轰然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所有关于日记的冰冷警告、关于代价的恐惧,在这一刻,被这无声的默许和依赖,冲刷得摇摇欲坠,溃不成军。

深夜,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室友均匀的鼾声。窗外的路灯透进来一点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书桌的轮廓。胸腔里那股滚烫的暖流依旧在奔涌,颜夏缩在外套里安静依赖的侧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渴望在心底疯狂滋长——想靠近,想守护,想将那抹光牢牢攥在手心。

我像着了魔,再次打开了抽屉的锁。那本日记本在昏暗中静静地躺着,暗红的封面在微弱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污血。我把它拿出来,放在冰冷的桌面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的冰凉触感。我拧开钢笔的笔帽,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指尖微微发麻。笔尖悬在空白纸页的上方,墨水在黑暗中凝聚成一个饱满的墨滴。

写什么?写……“希望颜夏……”后面该接什么?喜欢我?靠近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巨大的渴望和一种更巨大的、源于本能的恐惧在激烈交战。那行血字【以味觉为代价】,张明尝不出味道时空洞的眼神,还有更早之前王强他们被抬上救护车时刺耳的鸣笛……代价!每一次都精准而残忍!

笔尖颤抖着,悬停着。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停止了。就在那渴望即将压垮理智的堤坝,驱使着笔尖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爆裂声!

握在手中的钢笔笔杆,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震!紧接着,一股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腥气的墨汁,如同被压抑许久的黑色脓血,从笔尖和笔杆的连接处狂喷而出!

黑色的墨点像密集的、带着恶意的雨点,瞬间溅满了眼前空白的纸页,溅到了我的手上、校服袖子上,甚至有几滴冰冷地溅到了我的脸颊上!我惊得猛地向后一仰,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

墨汁在纸上肆意流淌、洇开,毫无规则。但就在那片狼藉的、不断扩大的黑色污渍中央,那些飞溅的墨点,那些流淌的墨痕,竟诡异地、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迅速汇聚、扭曲、凝结,组成了一行棱角分明、充满警告意味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用最深的绝望刻下:

【她不属于你】。

冰冷。僵硬。那四个字像四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球,瞬间冻结了奔流的血液和滚烫的心跳。溅在脸颊上的墨汁像活物般向下蜿蜒,留下冰冷粘腻的痕迹,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直冲鼻腔。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

“哐当!”

椅子被我仓皇后退的动作彻底带翻,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巨响,在死寂的宿舍里如同丧钟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