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鸦与光

科伦坡如同一个被打烂脊椎的狼,被牧场主拿着钢叉顶着脑袋,曾经撕裂绵羊喉咙的架势依然不在,只剩下可笑的祈求放自己一条贱命的皮囊。

“我芙蕾儿也不是啥记仇的人”芙蕾儿语调如过山车一样下降,让科伦坡心如死灰的内心如同一个犯人被实施“与鱼同眠”,心中还未准备好,就随时有可能会被命运的巨石拉近心魔的深渊。

“把手伸过来”芙蕾儿剑指咽喉,只要船板稍加晃动,科伦坡的脖子就会围上象征死亡的围巾。

科伦坡不敢怠慢。颤颤巍巍的把右臂伸出。

“当年,你抽打的是我的右臂,我不会和你一样”芙蕾儿的语气虽无波澜,却仿佛让这场暴雨更加冰冷刺骨。

一道寒光掠过,科伦坡的皮甲护手被砍成了烂朽木,温热的还缓缓依附在护手上冒出阵阵寒气。

科伦坡躺在甲板上,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左臂,哀嚎声接近哭腔。

衣领又被拉起,那力度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窈窕动人的大家闺秀,更像是恶魔转世。

“我的仇报了”芙蕾儿右手紧握住剑柄,雨水拍打在寒光上瞬间砸成水雾。

“我也应该以牙还牙了。”科伦坡的眼神听到那平静的声音后不在像之前一样蛮横纨绔,就像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任何多余感情,只有单纯的绝望和悔恨。

剑刃几乎临近那接近绝望而死命跳动的动脉。

只听甲板上一声猛烈的钝击声,芙蕾儿警觉的手臂向后收回同时勾腕。

沉默的捶打声与风铃声将中间的科伦坡几乎震晕。

那“可恶”的莱莫德竟然敢阻止我们的美少女执行正义。

而那劫法场的凶器便是那一把“泯魔”

芙蕾儿右手秉剑,左手将早已接好的雨水尽数泼到莱莫德双眼之上,趁莱莫德愣神之际,向后把断矛从倒地家兵身上抽出。狠狠揪住科伦坡衣领。

一矛死死订在一旁的桅杆上。

纵跃到莱莫德面前。

莱莫德经过十年的修炼已经可以把泯魔当成匕首,甚至可以挥出残影,可那如同螳螂挥拳似的光影几乎将莱莫德引以为傲的灼阳家族剑法按在地上无底线的蹂躏着。

每每挥动,泯魔却常常在半空被佩剑击回,可芙蕾儿的挥砍却让自己无法阻挡,手臂上的链甲环被砍的嘎吱作响,自己稳定的内心也不断被践踏羞辱,却只可通过挥砍才可勉强挡住。

“这根本不是一个如同的弱女子,也压根不是一个普通的海盗…她…她为什么会气击?”

莱莫德被完全压制住,泯魔被迫因为格挡横摆在眼前,当那日耳曼剑再次落下时,他为了挡下,右腿一整个跪下了。

如果曾经的跪下是为了饶恕自己作为走狗不作为的罪过,现在则像是可笑的求生

莱莫德终于把芙蕾儿暂时抵制住,不过是自己滑稽的单膝下跪的用剑抵住。

先前因为暴雨声过大,莱莫德只能辨认出她是个女的或者是身材瘦弱的男人。

“芙…蕾…芙蕾儿学姐?”莱莫德对这张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十年前,他刚过完暑假,回到禅达学院,就看到那个水系学院的老好人摩特教授满身水渍,如同一个落汤鸡,脸上的水渍还在不断滴落着,禅达人喜好干净的面庞。

因此面庞在大厅内被吊灯映射着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圣光。

莱莫德看着那怀里的小女孩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愧疚

“八成是爹妈不要她了”摩特抱着怀里的芙蕾儿,芙蕾儿稚嫩的膝盖上尽是结痂的伤口。

阿拉西斯知道了这件事,想着能把她养到成年有生活能力也罢,于是便默许芙蕾儿成为摩特的干女儿。

摩特的房间里,往日学子们威严的摩特教授却正单膝下跪,用右手的水灵治疗着芙蕾儿腿上的伤口,流动的水逐渐依附在伤口上不断扭曲着,伤口止血,结痂,愈合,消疤仅仅在一瞬间

“你叫什么?”摩特端来一碗胡椒浓汤和一盘面包,冒着热气的纯白面让芙蕾儿看着不到咽着口水。

芙蕾儿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转手抢走俩面包,躲在墙角盯着摩特,俩面包被不断撕裂着。

摩特无视了衣服上的汤汁,只是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可怜女孩,但又没说什么。

离开房间时,拿勺子敲了敲装着浓汤的碗“别光吃面包会噎着”随即把门关上。

芙蕾儿看着摩特走远,才开始慢慢站起,把一碗汤抱在怀里,拿勺子笨拙的挖起一勺全是肉块和洋葱的汤缓缓送进嘴里。

那美味的口感让芙蕾儿几乎哭泣,自己从小连正经的鲜肉都没吃过,有的也只是老爸给自己省下的肉条,还不如天天都有。

芙蕾儿望着窗边,今天是半月,又不是满月时节的寒鸦日,却可以尝到比土豆泥还美味的汤,可惜自己妈妈和自己爸爸昨天便被身上带血日的禽兽杀了,死之前还紧紧握着手里的一袋荞麦。

莱莫德听到摩特教授说要腾出一间宿舍单独安置给六岁的芙蕾儿时惊呆了。

“那可是丹亚小姐生前的房间啊”

丹亚.福,禅达学院水系登峰造极的学生,甚至是第一个除了摩特外熟练掌握水之灵的终法.海神的馈赠。

数年前,年轻的摩特教授跟随莱莫德的父亲普沃灼阳,那个狮心三卒的主家族族长的中央骑士团围剿一个着德鲁亚教团的一个余孽组织“龙血遗(wei)”

龙血遗;德鲁亚教团入侵卡拉迪亚时期留下的凡人叛徒组织,尽管德鲁亚教团离开大陆多年,一些信徒会被使用青铜针管注射先前遗留的号称德鲁亚之血实则为白王索普托以及五个分别叫做,灰烬,瘟毒,雷电,海啸,破阵对抗卡拉迪亚五兽之灵的白王的龙子龙孙的冒牌龙血。

仅有少数预言之子会得到强大力量甚至拥有纯粹龙裔四分之一力量的——龙吟之魄

但大部分只会因承受不住强大力量被萦绕脑间的无尽龙语摧残理智失去残存的人性变成听从组织,无法无天,嗜好血肉的亡命徒也就是迫害无辜的“黑暗殉道者”

等战斗接近尾声之际,摩特亲眼看见一个企图把抱着婴儿的妇女一同拉向悬崖的亡命徒,那恶人即使左手都被砍下,还疯癫的手持匕首劫持妇女,嘴里已经不再发出正常人可以理解的言语而是一边流着掺杂着哈喇子的鲜血一边嗔嗤着低沉的呜咽声。

摩特发动灵语,两条水刃分别削掉右臂和头顶,可那亡命徒却依然用残存的牙齿试图拉着妇女跳下悬崖

接着普沃拔出印着“护”的骑士长剑把亡命徒挑下悬崖。

这龙血遗实在过于狡猾,在亡命徒死前下了尽可能杀死眼前任何人的命令。

摩特削去右臂之时,抵在脖颈的刀刃随着惯性划了一道可怕的痕。

当摩特把妇女搂在怀里试图用水之灵治疗伤口,想让她死后以体面的样子前往冥界。

一只稚嫩的小手使劲的攥着摩特的袖口。

仅仅聆听了一遍灵语那右手把地面的水渍聚集起来,把摩特还未处理的额头包裹住,亲手给自己的母亲美美的化了个妆。

摩特惊讶的抱起襁褓中的女婴,那女婴湛蓝色的瞳孔仿佛如同海神新亚特——那个神话中寒鸦之神的女儿。

摩特第一次感受到;不是命运眷顾了女婴,而是她抓住了命运。

摩特视为己出的照顾着这个小女孩,取名丹亚.福

丹亚是古诺德语中勇敢坚强的意思而福是摩特的姓氏。

十岁,丹亚用水渍化作一套精细的禅达地图,并找到了安插在城中的龙血遗细作

十五岁掌握了养父传授的最终技艺甚至自此延展,研发出水之灵的终极奥义——万流归宗,霎时间捕获了上百个企图攻占鲁达堡这个离禅达城仅千米距离的诺德堡垒的暗黑骑士。

二十二岁时为了救回被亡命徒抓走的普沃长子春黎灼阳。

只身手持短剑凭借气力飞进窝点。

却被早就埋伏的亡命徒射中毒箭,尽管水灵扯烂了所有的亡命徒,但还是被中间的头目躲掉,头目化作青龙“瘟毒”

发出的阵阵毒光向丹亚袭来,丹亚为了保护春黎,害怕自己的水灵会误伤到这个小生命,抱住春黎用仅存的水盾护住了他。

自己已经毒的七窍流血。

瘟毒还想发难之际,穿着黑色板甲衣的灼阳军队持剑赶制。

普沃趁其不备,发动火之灵;烬痕,硬生生把瘟毒的右眼烧瞎,烙上了灼阳家族的双剑光辉印

瘟毒跳井逃离,摩特无暇顾及,如同十六岁时抱手中女婴一样颤颤巍巍搂住丹亚的脖颈。

丹亚已经很难再说话了。

近乎折断脖颈般凑到自己父亲耳畔

“我那刚出生的女儿,就叫爱怜吧”

丹亚紧闭双目,身体随即化作一座光而消散的无影无踪。

摩特深知,爱怜与艾伦同音。

是摩特那与女儿同岁的亲骨肉,数月前为了收集情报被瘟毒一刀封喉后,死死订到马车上送回。

当时摩特顿时哭到失声而丹亚却仅仅是紧合眉骨。

摩特才知道,这个二十年前被海神眷顾的女孩却用自己的运气一次次的对抗着不公,她被燃烧了,也升华了。

两岁的爱怜每每看见画中母亲的样貌便天真的用手指指着

“姥爷,妈妈去哪里了”

“你妈妈陪着你爸爸一块去打恶龙去了”

“那爱怜我以后也要打恶龙!那么这间妈妈住的屋子就留给下一个跟妈妈一样勇敢的人吧。”

芙蕾儿忽然来到一个单独属于自己的房间时还非常警惕。

硕大的房间却只有一张床,床边全是被写光的墨水瓶,堆积成一座整齐的小山,羽毛笔严丝合缝的插在间隙之间。

,一旁的书架装满了各国水系魔法书,顺着最后号码书架,又瞥见了接近半个墙的窗户,月光映入窗中,脚下绣着水神新亚特图像的面庞顿时散发着洁白光辉。

芙蕾儿被吓到,突然撞倒了后边的水缸。

芙蕾儿两只手伸在胸前试图挽救那个玻璃缸,本以为会听见一声清脆声,接着地毯被弄湿

却发现:水停在半空,甚至牵连着水缸。

回去,芙蕾儿下意识说出,水缸听话似的回去了。

“哇!”一个黑发女孩端着一盘可可酱面包进来了,看见眼前的场景,盘子里的面包差点掉了

芙蕾儿下意识端着水缸试图向那人砸去。

“莫怕”她笑的又纯粹又单纯,身上穿着灰黑色禅达校服,胸口处还别上水学院的院徽

“我叫爱怜.福,我的爸爸妈妈可都是大英雄!屠龙的大英雄!”爱怜说着抓着一块面包朝着芙蕾儿的手塞去,正抓住芙蕾儿的手。

“这小贱人真是不知好歹!小爷我宠幸你还不知足,得是嫌我们人不够多吧”科伦坡前几天羞辱她的话当爱怜捏住她的手背时全都迸发出来。

“不要!”芙蕾儿突然挣脱手,面包差点掉在地上。

爱怜看着芙蕾儿抱着头蹲在地上,自责的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她右手还未结痂的伤疤

“让我试试我能不能治一下它”

爱怜把一盘可可酱面包放在芙蕾儿手边。

双手浮空,原本无任何物质的手心间突然汇聚起水球,力度大到把爱怜两捋额头上的小毛都吹得向后仰。

水球逐渐变化成水滩,然后依附在右手的伤痕。

水滩吸附着瘀血和烂肉,归还血液和血肉。可即将复原皮肤时,却被上面残存的火灵给破灭化作水汽,科伦坡这畜牲竟然打小孩的时候还那么用力。

“抱歉,我没我妈能力那么强。我试着看我姥爷来吧”爱怜起身正要向门外走去。

芙蕾儿起身拉住她的手

“谢谢你”芙蕾儿把一块面包递给了她

接着自己又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块狠狠咬下去,可可酱在嘴中爆开,甘甜与醇厚抚慰着她的心灵。

“你吃的像个大花猫!”爱怜笑着给芙蕾儿擦了擦嘴上的酱料。

“我叫芙蕾儿,姓啥我实在忘记了”

“这不算啥”递给她一杯热红茶“爱怜.福,我爸叫艾伦,我妈一样我可以和男人一样坚强”

当晚,芙蕾儿穿着棉布睡衣躺在床上,摩挲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羊毛被。

摩特拿着一个身份证单走了进来

“芙蕾儿雅儿是这个名字吧”

芙蕾儿默默的转过头,无话可说

“伊利尼!给这孩子注册一下入学手续和入住手续”

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深灰色紧口衫配红褐色相间马甲套着竖纹长裤,胸口处别着禅达学院火红色斯瓦迪亚分院院徽。

刘海还随着跑步一抖一抖的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还揣着一个板子

“这女孩一没被录取,二没被特招,仅仅办入住手续就行了”

摩特举起左手,手中水渍幻化成回放;芙蕾儿隔着数米却用意念将即将打碎的水缸连带水全都复原至原位。

“填上芙蕾儿雅儿吧”

“请等一下!”芙蕾儿起来跳下床,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雅儿已经不复存在了”

摩特看着她右手若隐若现的伤疤,知道自己外孙女给她疗伤可还是无法愈合,如果背着雅儿这受辱姓氏会非常难堪。

芙蕾儿看见伊利尼胸口上火红的斯瓦迪亚院徽,下意识呲牙躲在摩特背后。

伊利尼识趣的放下单子离开了房间。

“我能跟爱怜一起姓么?”芙蕾儿葡萄一样的眼睛对上爱怜年轻的姥爷。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叫我什么都可以”

芙蕾儿用剑死死压着莱莫德仿佛要把他按进甲板里。

在禅达学院,年龄不代表一切,只有强大的能力才能获得认可,因此26的莱莫德必须对水学系16的芙蕾儿称作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