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上无量山

万劫谷谷口，钟灵亲自将张钰送出，张钰身旁，站着那个叫来福儿的佣人，左右手各提着一个竹篓等着张钰和自家小姐话别。

“钟姑娘，就送到这里好了。”张钰回头对钟灵道。

钟灵本想与张钰一同去无量山寻找莽牯朱蛤，却被钟万仇所阻，莽牯朱蛤何等凶物，他是万万不许钟灵前去冒险的。

钟灵又央求母亲甘宝宝，谁知母亲也不帮她，反倒一同监督起禁足之事来。

“你这一走生死不知，我不与你同去，倒显得我不讲义气。”钟灵满脸不乐，左手插着右手，小貂坐在肩头，黑色小眼珠在来福儿手里的竹篓上打转。

张钰闻言失笑，当真是孩子心性。

他道：“钟姑娘从无量山把我救下来，在下已经很是感激，姑娘此举不知胜过多少自诩侠义之人，谁又敢言姑娘不讲义气。”

钟灵小姐容易满足，他这一说立马就让小姑娘眉开眼笑：“那倒是，我最讲义气了。”

“钟姑娘——”

“你叫我灵儿好了，我叫你张大哥怎么样？”钟灵眨了眨黑亮黑亮的大眼睛。

张钰一笑：“好，灵儿姑娘。”

钟灵抿嘴一笑，双眼弯成了月牙，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凸显，不，凹显。

“灵儿姑娘，你回去后，一定再劝一劝钟前辈，先离开万劫谷出去避一避。”

这话他先前对钟万仇和甘宝宝讲过，但钟万仇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的仇家正到处寻我，今日许多人都看见你从无量山将我救走，我料他们多半会寻到万劫谷来。

“那个毒老头的武功你亲眼所见，常人难敌，寻我的人中，有那般武功的恐怕不只他一个。”张钰郑重说道。

别的不说，毒老头口中那个刘瑾，武功定然不低。

刘瑾，绣花针……这多半是东厂之人。

“我知道了，张大哥，你放心吧。

“你哪都好，就是不够真诚、

“你之前是不是害怕我爹爹夺你莽牯朱蛤，才故意没说出来，我说破后你才说的。”

钟灵不知啥叫委婉，分别在即，直接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张钰被小姑娘说破心思，倒也不觉自己做的不对，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认错道：“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向灵儿姑娘道歉。”

钟灵小手一背，学做大人模样，故作豪爽：“没事，你只要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了。”

张钰自是配合，他对这个陌路相逢，却对自己施以援手的小姑娘颇为感激。

“灵儿姑娘，我若回不来，还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那匹老马，它陪我走了数千里路，说它是我的马，它其实更像是我的朋友。”

灵儿一口应承下来，她又转头叮嘱来福儿几句话。

张钰本要骑老马去无量山，但钟灵见老马瘦弱，连马蹄都裂开了，有些不忍，便说要借张钰一匹马，来福儿正是带张钰去借马的。

张钰心知钟灵所说多半是木婉清的那匹黑玫瑰，他考虑到老马确实得修养修养，且他此去无量山，是死是活尚未可知，要是死了，老马都不知怎么办才好，便应了钟灵的话。

告别之际，张钰身上没有什么物品可以拿来答谢钟灵的，本欲把家传春雷剑法默写出来赠与钟灵，但春雷剑法已成了他四海镖局张家的标志，钟灵练此剑法，是祸非福。

至于身上的倚天剑，这剑能招来的祸患比春雷剑法只多不少，朝廷如今追杀他，大半是为了这倚天剑，怀璧其罪，给她就是害她。

他若死在无量山，朝廷之人寻得了倚天剑，此事应该就会了结，朝廷不会在意万劫谷这个小角色。

但他死了，倚天剑若不见踪迹，万劫谷恐怕会成为第一怀疑对象。

张钰拿不出感谢之物，离去之际，只好对钟灵郑重行了一礼。

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他此刻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

离了万劫谷，张钰和来福儿在黑森林中走出一段距离，随后转而向北走进一条岔道，又行了数里，来到一间木屋前。

来福上前敲门交涉，递出一封钟灵亲笔写就的长信给应门的小婢，张钰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小婢进屋后没一会儿就牵着一匹雄峻高大，毛发油光水亮的黑马出来。

“公子，它叫黑玫瑰，不用鞭打，它性子聪慧，你待它越好它跑得越快。公子到得地方后，松了马缰，告诉它自己回家便可。”

张钰接过马缰，点头应是，道：“多谢姑娘，请姑娘代在下谢过你家小姐。”

小婢笑盈盈地应下来。

张钰骑上黑玫瑰，接过来福儿手中的两个竹篓用绳子挂在马鞍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钱囊，里面的钱加起来也不过几两银子，他全都给了来福儿。

“来福儿兄弟，多谢相送，在下别无他物相赠，这些散碎银子你拿着，还麻烦你代我多多照顾留在谷内的那匹老马。”

此一去，生死未卜，这些身外之物就不必留着了，不如给了来福儿。

老马留在万劫谷，钟灵不可能亲自事事都亲自照顾，大多时候恐怕还得落在这位来福儿身上。

这是当下张钰唯一能为老马做的事了。

来福儿得了银子，喜笑颜开，大声相谢，答应一定照顾好老马，随后步履轻快地回了万劫谷。

张钰在马背上对着小屋抱拳行了一礼，高声相谢，随后骑马而去。

马蹄声碎响……

“黑玫瑰，别跑别跑，慢一点，温柔一点，我这身子是林黛玉，不是鲁智深！”黑玫瑰两只蹄子刚撒开，张钰赶忙握紧马缰对它说道

黑玫瑰郁闷地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地放慢了蹄子，跟老太太散步似地慢走起来。

木屋渐渐远去……

“小姐小姐，那位公子走了，他说感谢你借马呢。

“他长得真好看，就是脸白得有些吓人，人也有点奇怪，别人骑马都想快一点，他骑马却是慢悠悠的……”那小婢见张钰远去，回屋说道。

“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屋内有冷冷的声音响起。

……

张钰骑马慢行，到得无量山时，已经是星夜当空，银河挂天之际。

张钰来到大理后，常是云气遮天，雨雾连绵，天地尽是朦胧之美。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云贵高原上深邃旷远的星空，只觉心中郁积的愁闷之气都随着云雾散去，心胸舒畅。

他取下马鞍上的竹篓，拍了拍马儿，像是跟人道谢一般言语相谢，随后让其自回木屋。

此马果然聪慧，“唏律律”一声响鼻后，化作一阵黑旋风，往来时路疾驰而去，似非要让张钰见识见识它的速度一般。

张钰笑了笑，这个世界当真是人杰地灵，连动物都是如此聪慧，他一定得活下来，好好领略一番这个世界的精彩。

抬头看向头顶星空，张钰暗自祈祷：

“星宿老仙保佑，让我寻得莽牯朱蛤，如此方不堕你老仙儿法力无边的名头。”

借着漫天星光，张钰步行一段山路，没有去往无量剑派剑湖宫所在，半路上便在一道山岗处停下。

他从竹篓中摸出一支早就准备好的火把，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随后拿着火把，转而朝一侧林木繁密的山谷沟壑走去，那里隐隐有溪水流淌之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