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垃圾袋的指甲缝里嵌满了腐烂的苔藓,腐殖质的腥甜与铁锈味在鼻腔里交织成死亡的预告。当他第三次被盘根错节的树藤绊倒时,忽然发现每根藤蔓末端都长着人类牙齿——像是从藤蔓里头渗透出来,生长出来的。
“小鱼……我……我害怕……”
“先不要害怕啊,垃圾袋!马上就要到营地了!”
小鱼拉起被绊倒的垃圾袋,继续向前冲去。
这时垃圾袋忽然听见有人在自己耳旁说话。
“听我说……”
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垃圾袋浑身发冷。是千阳的声音,可那抹薄荷绿的身影明明还在两公里外的营地。她攥紧胸前的钥匙——断头台女士消失前偷偷塞给他的青铜钥匙,此刻正在掌心跳动着诡异的高温。
突然,钥匙柄端雕刻的衔尾蛇开始游动,吓了垃圾袋一跳,但她并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一个踉跄,虽然差点摔倒,但还是稳了稳身型继续向前跑去。
那蛇吐着信子从自己的尾巴开始吞没,但不知为何,它总是吃不到头——于是构成了字符“∞”。
他就这样在钥匙的顶端不停扭动,不停盘踞着——像是想要传递什么重要信息一样。
这时她也听见千阳向她说的话。
“远离营地……向空旷的地方跑去。”
这时突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垃圾袋最后还是摔倒了。
她的膝盖在粗粝的砂石地上擦出血痕,钥匙烫得像是刚从熔炉里取出来。衔尾蛇突然停止游动,蛇眼裂开成两片青铜簧片,发出尖利的金属摩擦声——这声音与■天前断头台女士修理留声机时的杂音一模一样。
等等。
现在是什么时候?
由不得垃圾袋多想,这时千阳的声音,又出现在耳旁。
“往西北偏23度跑。“千阳的声音裹着奇怪的电流杂音,垃圾袋突然想起■■野炊时,沫染的收音机收听到邪教祭典现场直播也是这种失真声调。
“别发呆了!快跑啊!”
小鱼拽着她起来,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脆响——那个长着人类牙齿的藤蔓正像蜈蚣般追来。
16.
而另一边的营地里。
“她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
初糖洛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喃喃自语道,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不对。
这水的味道怪怪的。
她看了一眼这水——却在那一瞬间,这水变成了红色。
“啊!”
初糖洛猛的把水杯甩了出去。
杯子摔在地上碎成一片,而水也在向四面八方缓缓流去——
“怎么了?怎么了?”
负向正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怎么我们伟大的红糖把杯子打碎了,这么不小心”
“没有扎到手……”
话还没有说完,负相正他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便猛的瞪大了眼睛。
水的颜色由外向内的变红了。
同时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样,在地上不断的流动,最后拼成了一串英文字母和一个符号。
“It's not safe here! Run!”
血色水流在地板缝里发出气泡破裂的咕噜声。
负向正突然扯开地毯,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字迹的“RUN“,最新一道刻痕的字迹看起来很像断头台女士。
初糖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因为一段曾经的不知道她和谁的记忆突然浮现在她的脑中。
“■老师,你在干什么?”
“刻字。”
“只要把我们的愿望记在这里,总会实现的”
这时一身是血的沫染突然冲了进来,眼神十分惊恐,大喊道——
“负老师初老师快跑!”
17.
血色水流突然凝固成尖锐的冰棱,直指沫染眉心。初糖洛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爆裂般的跳动声,黑恒鸟不知从哪出现冲了过来试图推开沫染,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一切都太晚了……吗?
刹那间时间好像暂停了。
初糖洛眨了眨眼,发现周围的人都停止不动。
她看向门口——门口站着的人赫然是千阳。
“嘘。”
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初糖洛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更疼了。像是有什么被禁锢的东西正要喷薄欲出。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
“但是……”
“我相信你,红糖。”
她看着千阳——不。
应该叫她四叶岚枫。
她看着四叶岚枫就这样抓住那些冰棱,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转身逃离这里吧,红糖。”
“带着大家一起。”
“以及……”
“勿忘我”
时间的流速恢复了。
而大家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只看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四叶岚枫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
18.
“我们必须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了。”
白晓拿出自己的罗盘——罗盘上赫然指向东北67度的方向。
“这是断头台女士在消失之前预留的一个坐标,现在所有人跟我一起向这里前进。”
“蛙鸣和负向正负责保护大家的安全,黑恒鸟和我在前面开路!沫染看好初老师,我们不能让初老师死在这个地方。”
“一切和断头台女士说的一样,以保护初老师优先。”
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向那个方向进发去了。
那个坐标其实离营地并不远——但初糖洛一路上十分沉默,显得气氛沉重了不少,导致路途看起来很长的样子。
到地方之后大家才发现——那里是一片墓地。
“红糖!”
突然传来的熟悉声音,让初糖洛不由的愣了愣,身体下意识的先做出了反应,接住了直拥过来的人。
她摸了摸怀中人的头——是小鱼。
“太好了,臭红糖!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虽然但是,先打断你们温情的时刻……”
黑恒鸟略微有些无奈和尴尬的说道,然后指了指这片墓地。
“你们不觉得这片墓地有什么很不对的地方吗。我刚才查看过了——”
“所有墓碑上刻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她挑了挑眉,饶有趣味的说道。
“你猜刻的是谁?”
初糖洛连忙放开小鱼前去查看那一排排的墓碑。
所有墓碑上俨然都刻着同一个大名——初糖洛
19.
突然青铜钥匙在垃圾袋掌心突然爆发出刺眼光芒。墓碑群的泥土开始蠕动,数以百计的刻着“初糖洛“的碑石如同多米诺骨牌依次倾倒。
“这不是墓地。“负向正突然用匕首划破掌心,将血珠甩向最近的墓碑。血液接触石碑的瞬间,石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涟漪,浮现出众人合租小屋的倒影。
“看样子过家家的时间结束了。”
黑恒鸟突然发出尖利的笑声,她脖颈处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流动的■■■状物质——早在不知何时,洛司郁已经将污染源打入了她的身体。
“终于要揭晓答案了吗?我们亲爱的主角小姐。“她抬手时带起的风里有腐朽的鸢尾花香——正是轮回开始那晚客厅插花的味道。
20.
白晓突然扑向最近晃动的墓碑,从背包扯出断头台遗留的青铜罗盘。当罗盘指针与倾倒的碑石形成32度夹角时,整片墓地突然响起教堂钟声。沫染捂住渗血的耳朵尖叫道:“是那天!那天晚上客厅的座钟也...“
他的话被地底伸出的苍白手臂打断。七具与初糖洛容貌相同的女尸破土而出,她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心口都插着黑恒鸟的蝴蝶刀。最古老的尸体身着维多利亚式长裙,手中攥着的羊皮纸上赫然是众人合租契约的拉丁文版本。
“欢迎参加你自己的葬礼。“洛司郁的声音从每具尸体口中同时传出。沫染突然将初糖洛推向正在解体的墓碑缺口,自己却被三具尸体拽住脚踝。
“接住!“垃圾袋将发烫的钥匙抛向空中。小鱼跃起时被黑恒鸟的■■■触须贯穿肩膀,血珠溅在钥匙衔尾蛇图腾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倒转。初糖洛在失重中看到负向正与白晓正在与“自己”的尸体搏斗,蛙鸣试图用身体堵住地缝里涌出的■■■物质。
这时早已死去的叶子的破碎的声音穿透时空裂缝:“墓志铭...要倒着读...“她的身影在强光中重组为四叶岚枫的轮廓,又迅速消散成翡翠色数据流。初糖洛突然读懂了墓碑的秘密——所有“初糖洛“的死亡日期都指向今天。
21.
当黑恒鸟的刀刃第三次刺入负向正的后背时,初糖洛抓住了正在消散的叶子的手。无数记忆碎片如玻璃碴刺入脑海:过往或痛苦或美好的时光——平淡如水的,跌宕起伏的。
但那些都是与大家一起的……与大家一起的,共同的。
记忆啊。
“该醒来了。“初糖洛突然露出释然的微笑。她握住黑恒鸟沾血的刀锋,在众人惊叫声中将利刃送入自己心脏。这时眼前的世界突然破碎,她在时空的间隙中见到了断头台燃烧的灵魂。
初糖洛看见断头台朝她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你可以。
22.
睁开眼,初糖洛发现自己站在合租屋自己房间的镜子前。镜中倒影的锁骨处浮现出衔尾蛇刺青。当她推开房间门的瞬间,客厅里传来四叶岚枫清亮的声音:“红糖——要来尝尝我新做的抹茶蛋糕吗?“
窗外的月亮呈现诡异的青铜色,这是前两次轮回从未出现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