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墓尸寒

焚天珠烙印在心脏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榨取萧珩的生命力。

混沌火瞳映照下,墓道石壁渗出暗红血纹,如活物般蠕动。

当第一具身披腐朽仙朝甲胄的守墓阴兵举起锈戟时,

焚天珠突然失控,贪婪吞噬阴兵体内残存的混沌魔气。

九幽残魂在识海低语:“吞了它们...这是你活命的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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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黑暗,粘稠的死寂,腐朽的霉味如同冰冷的裹尸布,层层缠绕。

萧珩仰躺在冰冷坚硬的石面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灼热的血腥气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又被强行咽下。胸口的剧痛从未停止,那颗嵌入心脏的焚天珠,如同一个贪婪而暴虐的寄生熔炉,每一次搏动都狠狠收缩,榨取着他残破躯体内最后一点稀薄的生命力。滚烫与冰冷交织,混沌的灼热在血脉深处奔流,而死亡的寒意则从四肢百骸不断渗透、蔓延,争夺着这具躯壳最后的控制权。

混沌火瞳在意识模糊的边缘自行开启又闭合,两点幽邃的混沌色火焰在瞳孔深处明灭不定。在这双非人的眼眸扫视下,周遭粘稠的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虚无。

冰冷的石壁、穹顶、地面,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粘稠的暗红色纹路。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血管,在冰冷的岩石表面缓慢地蠕动、交织、延伸。这些血纹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与恶意,无声地污染着墓穴中的每一寸空间。每一次火瞳闪烁,萧珩都能“看”到那些血纹深处,有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在无声地哀嚎、挣扎,它们被某种邪恶的力量禁锢、熔炼,成为了这墓穴石壁的一部分,成为了构筑这片死亡领域的基石。绝望、恐惧、憎恨……无数负面的精神碎片如同冰冷的毒针,试图顺着视线刺入他的识海。

‘滚开!’萧珩在心底无声地咆哮,混沌火瞳猛地一凝。瞳孔深处旋转的混沌烈焰骤然加速,一股源自本能的、睥睨万物的凶戾气息透体而出。那些试图侵蚀的负面精神碎片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熔炉壁障,瞬间被焚化、湮灭。石壁上蠕动的血纹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猛地一滞,向内收缩了几分,散发出的恶意更浓,却带着一丝本能的忌惮。

这短暂的对抗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混沌火瞳的光芒黯淡下去,视野重新被浓重的黑暗占据,只剩下石壁上那些暗红血纹如同鬼火般在意识边缘幽幽闪烁。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胸前。衣襟早已被血浸透、烤焦,紧贴在皮肤上。透过破碎的布料,能看到心脏位置那个清晰的烙印——鸽卵大小,边缘是烧熔般的焦痕,中心则是焚天珠嵌入的圆形凸起。此刻,那烙印正散发着微弱却滚烫的红光,如同恶魔的心脏在皮肉下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以及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虚弱感。

‘这样下去…撑不过一个时辰…’一个冰冷的判断在绝望的泥沼中浮起。焚天珠需要燃料,而他的血肉和灵魂,就是它眼下唯一的柴薪。要么被吸干,要么…找到新的“燃料”。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

喀…喀嚓…

前方深邃的墓道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濒死之人心脏骤停的摩擦声。

像是生锈的铰链在转动,又像是沉重的骨头在摩擦着冰冷的地面。

萧珩混沌火瞳应激般再次亮起,两点幽光穿透黑暗,死死锁住声音来源的方向。

墓道拐角处的阴影,如同墨汁般蠕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佝偻、僵硬的身影,一步、一步,蹒跚地挪了出来。

它身上覆盖着厚重的、布满铜绿和黑褐色锈迹的甲胄,样式古老而狰狞,依稀能看出是某个早已湮灭的仙朝制式,但破损不堪,甲叶间挂着蛛网和厚厚的尘埃。头盔早已变形凹陷,面甲部分缺失,露出底下干瘪如枯木、包裹着灰败皮肉的骷髅面孔。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点微弱、飘忽、如同坟地鬼火般的幽绿光芒在跳动。它的右手拖曳着一柄几乎和它等高的巨大战戟,戟身锈蚀斑驳,戟刃崩裂卷曲,在地面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腐朽、阴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被漫长时光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杀伐戾气!它每一步落下,都带着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干瘪的脚掌踩在冰冷的石面上,留下淡淡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灰色脚印。

守墓阴兵!

这并非活物,而是被墓穴中某种强大禁制或怨念束缚、驱使的古代守卫!它空洞的眼窝转向萧珩的方向,两点幽绿的鬼火骤然暴涨,锁定了这闯入死亡之地的鲜活生命!

“吼——!”

一声非人的、仿佛从腐朽的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嘶哑咆哮,瞬间撕裂了古墓的死寂!阴兵猛地加速,腐朽的关节爆发出与其外表不符的恐怖力量,拖曳着锈戟,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朝着萧珩猛冲而来!锈蚀的戟刃撕裂空气,带起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腐恶臭和刺骨的阴风!

死亡的冰冷瞬间笼罩全身!比胸口的灼痛更刺骨!萧珩瞳孔骤缩,混沌火瞳疯狂运转,死亡的威胁下,身体深处那混沌的灼热本能地再次沸腾!他试图撑起身体,但重伤的躯体如同灌了铅,左胸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躲不开!

几乎是本能,他残存的右手猛地抓向跌落在身旁的焚天戟!冰冷的戟柄入手,一股血脉相连的微弱暖意传来,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起啊!”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拼尽残存的力气和意志,将焚天戟横在身前!

铛——!!!

刺耳到足以震裂耳膜的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墓道中轰然炸响!火星四溅!

锈蚀的重戟狠狠劈在焚天戟的戟杆之上!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山崩海啸般传来!萧珩只觉得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口滚烫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咳咳…呃…”他沿着石壁滑落,瘫软在地,焚天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落在不远处。右臂软绵绵垂下,骨骼显然已经碎裂。胸口焚天珠的烙印因这剧烈的震荡而灼痛欲裂,红光急促闪烁,疯狂抽取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那阴兵也被反震之力震得后退了一步,腐朽的骨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它眼中的幽绿鬼火只是摇曳了一下,旋即更加凶戾地燃烧起来!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发出一声更加暴虐的嘶吼,再次举起锈戟,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朝着瘫软在地、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萧珩逼近!每一步都如同丧钟敲响!

完了…萧珩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沉浮,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混沌火瞳无力地闪烁着,映出那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映出锈戟上沾染的、不知属于哪个时代的暗褐色血垢。

就在锈戟带着破空尖啸,即将劈落的刹那——

嗡!!!

萧珩胸前那滚烫搏动的焚天珠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不再是之前的红光,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狂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暗金之色!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洪荒本源的贪婪与饥渴,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烙印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贪婪并非针对萧珩残存的生命力,而是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守墓阴兵!

“吼?!”阴兵的动作猛地一僵,它那两点幽绿的鬼火剧烈摇曳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暴怒的嘶鸣!它身上那层浓郁的、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缠绕的阴寒尸气,以及深藏在腐朽骨骼深处、驱动它行动的那一缕缕扭曲的暗紫色能量(混沌魔气),此刻像是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疯狂地、不受控制地从它体内剥离出来!

嗤嗤嗤——!

丝丝缕缕灰黑色的尸气和暗紫色的魔气,如同被无形巨口撕扯的烟雾,从阴兵的眼窝、口鼻、关节缝隙、盔甲破损处疯狂涌出,化作一道道扭曲的细流,被强行拉扯着投向萧珩胸口的混沌暗金烙印!

“呃…啊…”萧珩浑身剧震!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刺骨又带着疯狂侵蚀力量的“洪流”,猛地灌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充满了死寂、怨毒、混乱与暴虐,与他体内混沌本源那狂暴的灼热格格不入,如同将极寒的玄冰投入沸腾的熔岩!

冲突!毁灭性的冲突在他体内瞬间爆发!

冰冷阴寒的能量疯狂侵蚀着他的经脉、血肉、骨骼,试图冻结一切生机!而混沌火种则本能地咆哮、沸腾,要将这入侵的异物彻底焚灭!两股极端的力量以他的身体为战场,疯狂对冲、撕扯、湮灭!

“噗——!”萧珩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灰色冰霜,随即又被体内狂暴的灼热蒸腾成白气,紧接着又被更深的冰寒覆盖!他七窍之中都开始渗出混合着黑气的污血,身体像要由内而外炸开!焚天珠的烙印疯狂闪烁,混沌暗金的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贪婪吞噬与濒临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

这根本不是补充,是毒药!是催命符!

就在萧珩感觉自己即将被这两股对冲的力量彻底撕碎的瞬间——

“蠢货…”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的女子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直接在他混乱濒死的意识深处响起。

“敞开…你的本源火种…引导…而非对抗…”

是那个声音!古墓坠落时,最后响起的那个九幽叹息!

萧珩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他放弃了所有抵抗,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孤注一掷地沉入心脏深处,沉入那刚刚觉醒、暴躁而原始的混沌火种之中!

“吼——!”

仿佛感受到了宿主的意志,那团混沌色的本源火焰猛地一涨!不再是狂暴无序地焚烧,而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向内旋转的火焰漩涡!

轰!

被强行吸入体内的冰冷阴寒能量洪流,如同百川归海,被这道混沌火焰漩涡猛地吸扯进去!漩涡疯狂旋转,那充满了死寂与混乱的阴寒能量,在接触到混沌色火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如同冰雪投入真正的熔岩!杂质被瞬间气化、湮灭,而其中最核心、最精纯的那一丝暗紫色混沌魔气,则被强行剥离、熔炼!

这过程痛苦依旧,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插入骨髓搅拌。但这一次,不再是毁灭性的对冲。那被熔炼提纯后的、微弱却精纯的暗紫色能量,如同被驯服的野马,融入了混沌火焰漩涡之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干涸河床注入的甘泉,瞬间滋养了他濒临崩溃的经脉和枯竭的生命本源!

胸口的剧痛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丝,焚天珠烙印那疯狂的抽吸感也平复下来,搏动的红光不再那么急促,反而带上了一丝沉稳的暗金之意。

而此刻,那具守墓阴兵,已经僵立在了原地。

它眼中的幽绿鬼火彻底熄灭。构成它身躯的腐朽骨骼和破烂甲胄,失去了所有能量支撑,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的沙雕,在一阵轻微的“咔嚓”声中,寸寸碎裂、崩塌、化为齑粉!最后只剩下一小滩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灰白色骨粉,以及那柄彻底失去光泽、锈蚀得不成样子的战戟残骸,“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墓道中重新陷入死寂,只有萧珩粗重而灼热的喘息声,以及心脏位置那沉稳了许多的搏动声。

他瘫软在冰冷的地上,浑身被冷汗和污血浸透,右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但体内那股被抽空的虚弱感,却实实在在地减轻了一丝。焚天珠不再疯狂榨取他的生命,反而将刚刚吞噬转化来的那点微薄能量,反哺了一丝回来,勉强吊住了他这口气。

“吞了它们…”那个九幽般的声音再次在识海中幽幽响起,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这墓穴里的…污秽…是你活下去的…柴薪…”

声音沉寂下去,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萧珩躺在黑暗中,混沌火瞳的光芒稳定地亮着,映照着石壁上那些依旧在缓缓蠕动的暗红血纹,也映照着他眼中燃烧的、劫后余生的冰冷火焰。

柴薪…吗?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混沌火瞳的幽光扫向墓道深处那更浓郁的黑暗。在那里,更多沉重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踏着同伴的骨粉,带着令人心悸的杀伐戾气,一步一步,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幽绿的鬼火,如同地狱的引魂灯,在黑暗中次第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