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墨韵斋浸在月光里,我握着镊子的手指突然顿住。明代《夜宴图》绢本上的裂纹像蛛丝般蔓延,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银白——和妹妹CT片上脑白质的病变纹路,竟诡异地重合了。修复台上的电子钟跳动着幽蓝数字,提醒我距离冬梨的手术期限只剩27天。
手机在修复台上震动,医院催款单的红色数字刺得我眼眶生疼。「闻冬梨,渐冻症Ⅲ期,手术费缺口300万」。茶水凉透的苦涩漫上喉头,我盯着瓷杯边缘的月牙形缺口——那是去年给陆氏集团修复宋瓷时,被老陆儿子故意推搡撞碎的。裂痕处的修补痕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秋棠姐?」学徒小周的声音从楼下飘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慌乱,「老鬼来了,说有急活。」
镊子尖在绢本上划出半道细痕。黑市中介「老鬼」的鳄鱼皮鞋声已经碾过木楼梯,混着他身上廉价雪茄的臭味。他把牛皮纸袋拍在《夜宴图》旁,震得修复颜料簌簌掉落:「沈昭宁院长要你修复这幅《秋山暮霭》,三日内必须完工。」
画卷展开的瞬间,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绿山水间藏着母亲失踪前最后的落款,泛黄的题跋上,「冬梨」二字被朱砂反复涂抹,像干涸的血痂。老鬼凑近时,我闻到他领口沾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妹妹病房的气味如出一辙。记忆突然闪回七年前的雨夜,母亲也是这样赤脚站在画室,将《溯时图》最后一笔朱砂狠狠抹在画布上。「别相信穿白大褂的人。」她的声音混着雷声,「他们会偷走你的时间。」
「报酬?」我用镊子夹起块修复绢,故意让右手虎口的刀疤在他眼前晃动。那是三年前修复古画时,被文物贩子砍伤留下的,此刻在台灯下泛着青白。
「先付50万定金,」老鬼的金戒指磕在桌面,震得《秋山暮霭》的画轴微微滚动,「事成后,帮你联系国外专家。」他突然压低声音,腐臭的 breath喷在我耳畔,「听说令妹的渐冻症,在常规治疗名单上排到2030年了?」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声,我冲下楼时,正看见冬梨赤脚站在满地青瓷碎片里。她攥着怀表图纸的手指关节发白,腕间断链手表的齿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姐,他们在骗你。」她瞳孔里映着墙上的挂钟,秒针停在6:30——那是我们每天去雾隐茶铺的时间。图纸边缘的齿轮纹路与老鬼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暗号纸条完全吻合。
老鬼的笑声从楼梯口传来:「艺术家脾气就是大。」他的皮鞋碾过瓷片,在地板上留下道深色印记,「记住,后天交货。」等他离开后,我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触到块带血的瓷片。冬梨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我修复用的花青颜料盒里,晕开成诡异的紫色。
「姐,沈昭宁的医院,和妈妈的失踪……」她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下。我抱住她单薄的肩膀,触到她后背凸起的脊椎骨,像幅支离破碎的画卷。她腕间的断链手表轻轻磕在我的修复刀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仿佛在倒计时。
第一视角心理蒙太奇:
我把冬梨安顿回卧室,重新回到工作室时,电子钟显示4:17。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秋山暮霭》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医院CT室的冷光。修复台上的花青颜料被血染红,我突然想起母亲失踪前最后一幅画——那是幅未完成的自画像,她的眼睛被大片花青覆盖,只留下嘴角诡异的微笑。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江叙白的未接来电。这位沧澜市最年轻的女刑警队长,三天前刚来过墨韵斋。她左手指节的枪伤疤痕蹭过《夜宴图》的画框,目光像扫描仪般扫过工作室的每个角落:「闻小姐修复古画时,会特意保留瑕疵吗?就像……故意留下的线索。」
我删除通话记录,打开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冬梨的病历照片在屏幕上铺开,诊断日期2023.07.14,与母亲失踪的日期竟在同月同日。鼠标滚轮滑动,最新的检查报告显示她的病情在72小时内突然恶化——而这个时间点,恰好与老鬼第一次联系我的时间重合。
次日清晨6:27,我推开雾隐茶铺的雕花木门。老板娘正在擦拭青瓷杯,目光扫过我怀中的保温桶:「今天的冷萃乌龙茶提前做好了。」她的银镯子磕在柜台发出清响,「不过比往常早了三分钟。」
我拧开保温桶,冰块碰撞声清脆如骨裂。桶底垫着《秋山暮霭》的临摹稿,边角用花青颜料画着扭曲的齿轮。冬梨昨夜咳血的手帕就藏在夹层里,血迹的氧化程度,恰好能伪造「案发后擦拭」的痕迹。保温杯内侧贴着微型录音设备,红灯在阴影中微弱闪烁。
手机在口袋震动,是老鬼的短信:「今晚十点,城西仓库验货。」短信发送时间显示6:30,与茶铺监控记录的我进店时间分秒不差。我望向玻璃门外的街道,江叙白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她的侧脸映在车窗上,左手无意识摩挲着枪伤疤痕。
回到工作室时,冬梨正在临摹《秋山暮霭》。她的画笔在绢本上顿了顿,颜料在宣纸上洇开个诡异的漩涡:「姐,沈昭宁的办公室有暗格。」她摘下断链手表,表盘背面刻着的「2016.07.14」——正是母亲失踪的日期。手表齿轮间卡着半根银色发丝,与沈昭宁的头发颜色完全一致。
我取出修复用的揭裱纸,三层宣纸叠在一起时,突然想起老鬼皮鞋上的深色印记。用紫光灯一照,那痕迹竟显出荧光反应——是荧光剂与血迹的混合物。记忆突然清晰起来,七年前母亲画室的地板上,也有过同样的荧光斑点。
深夜十点,我带着装有冷萃乌龙茶的保温杯潜入沈昭宁的办公室。监控录像显示我6:30离开茶铺,但保温杯里的冰块实则是昨夜冻好的。当我用揭裱纸将昏迷的老鬼悬空固定在天花板夹层时,他口袋里掉出张照片——是冬梨穿着病号服的背影,拍摄日期赫然是今天。照片背面用花青颜料写着:「游戏开始」。
双重反转伏笔:
凌晨三点,我回到墨韵斋。冬梨坐在《夜宴图》前,手中握着染血的修复刀。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发亮,腕间断链手表的齿轮正在转动:「姐,你以为自己在救人,其实我们都在别人的棋局里。」她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新鲜的针孔,与老鬼领口的消毒水味道形成致命呼应。
楼下突然响起警笛声,江叙白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闻秋棠,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在沈昭宁办公室发现……」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此刻我打开工作室的灯,让所有人看清墙上的景象——
《秋山暮霭》与《夜宴图》被切割重组,在月光下拼成幅诡异的时空画卷。而画卷中央,用花青颜料写着冬梨病历上的诊断日期,每一笔都像滴落在宣纸上的血。更令人窒息的是,画卷角落隐约浮现出母亲的笔迹,那些被朱砂覆盖的「冬梨」二字下,藏着用花青写的求救信息:「他们在复制她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