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手中的锤子重重砸在铁砧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他不耐烦地解释起来:
“你以为是我自己要这些卢恩吗?”
“难道不是吗?”
路明非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铁匠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锤子砸在砧上,火星四溅:
“这些铠甲上都有着卢恩力量的加持,拥有各种抗性。不然你凭什么去挡住魔法、火焰和祷告的力量?”
他拎起路明非的胸甲,指着上面的裂痕:
“你这件明显太久没维护,力量都消散了,否则怎么会坏成这样?”
“噢噢噢噢噢噢......”
路明非这才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各个口袋里翻找黄金卢恩。
付完钱后,铁匠开始全神贯注地修补铠甲。经过恶兆妖鬼那一战,路明非的铠甲损坏得相当严重,这显然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计。
等待期间,路明非百无聊赖,凑近铁匠搭话:
“大爷,我叫路明非,您贵姓啊?”
“混种哪来的姓氏,小子。”
铁匠头也不抬,粗声粗气地回答:
“老夫名叫‘修古’。”
混种?
路明非心头一震。
他知道这个种族。
在龙飨教堂学艺的那段时间里,老骑士曾给他恶补过交界地诸种生物的知识。
那是黄金树势力所厌弃的种族。
混种的诞生,据说是接触熔炉所降下的惩罚。
因此他们生来就是奴隶,被称为玷污者。
但这和路明非没什么关系。
因为他就是站在黄金树势力对面的头号反贼,被覆灭的旧王余孽,风暴骑士团的正式骑士!
他才不在乎这些呢。
“噢噢,修古大爷。”
路明非赶紧低头。
这一低头,他无意间瞥见混种铁匠腿上那副粗糙沉重的脚镣,顿时抿紧了嘴唇。
那是代表着耻辱的东西。
想必,这也是混种铁匠心中不愿意提及的阴影吧。
然而,他的眼神还是被修古注意到了。
“你是好奇这锁链吗?”
修古头也不抬,继续敲打着铁砧。
路明非连连摆手。
“如你所见,这只是用来铐住俘虏的锁链。我被绑在圆桌厅堂,替你们锻造武器,死也死不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修古挥舞着锤子,平淡地陈述着现实,仿佛早已认命一般。
“好了,你的铠甲。”
混种铁匠指了指面前。
“别误会。我不是在埋怨。况且沦为俘虏这件事,责任并不在你。
我并不排斥锻造武器。无论我是什么身分,都能让武器变强──技术与时间不会背叛自己。”
路明非接过修复如新的铠甲。那些自得到时就饱经风霜的甲片此刻变得锃亮。
原本黯淡的铠甲上,此刻仿佛有东西在缓缓流淌,如同血脉纹路。
原来,风暴骑士们身上,穿的是这样的铠甲吗?
那骑士团全盛的时候,该有多辉煌?老骑士号称“风暴王双翼”之下的骑士第一人,年轻时又该有多强?
他有些感慨。
“多谢了,修古大爷。”
路明非郑重地行了个抚胸礼,感谢铁匠修好了他的‘身份象征’。
老铁匠举着锤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他沉默地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黑发年轻人。
在圆桌厅堂这么多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褪色者——有鄙夷他的,有辱骂他的,也有漠视他的......但像这样真诚的尊重,还是头一遭。
路明非收起铠甲后就开始在圆桌厅堂里四处转悠。
先是那个坐在圆桌旁的,盔甲的胸前有着诡异人头的男人,D。
这家伙有些冷酷,但也不算是坏人。他告诫了路明非不要靠近“死诞者”和“船”之后就不再言语。
然后是穿着骚包铠甲的骑士狄亚罗斯,他向自己打听随从的下落。
路明非和他攀谈了一番。
这家伙算是圆桌厅堂里比较好说话的一位了。据他自己说,他来自一个叫“霍斯劳”的、十分有名的褪色者家族,素有着“霍斯劳以血代言”的传承格言。
然而路明非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没看出这个比自己还颓的家伙是怎么“以血代言”的。
于是他拍了拍这位“好兄弟”的肩膀之后,就去找站在一旁,神职人员打扮的柯林了。
不出所料,柯林确实是圣职人员。
“您要不要学习双指大人的祷告呢?”
他如是问道。
路明非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老骑士曾告诉他,祷告,是向自己的神献上信仰,借以获取力量的一种途径。
然而,龙飨印记的说明中,有这样一句话:
执行龙飨的模样要称为祷告,也过于野蛮。
龙飨者,百无禁忌。他们敬畏的,只有力量本身。
路明非自然不信仰双指,也不懂什么黄金律法。
他不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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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托克把佝偻的身子倚在墙壁上,盯着房间里来回踱步的褪色者。
这个愣头小子已经在原地转了十七圈了。
他真是闲得发慌才数的。
“正门......侧面......正门......侧面......”
路明非的甲靴在地上踩出铿锵的声响,一会儿摸摸地上的桌椅,一会儿又探头往正门方向张望。
要命了。
葛托克想。
上次来的那个傻蛋叫什么来着?那家伙好歹还会丢个黄金卢恩来决定走向.....
最后是怎么来着,啊,在正门摸尸的时候被射成了筛子。
而眼前这小子,这小子......
在这里已经耗了整整大半天了!
这样下去,万一这小子两边都不打算走,拍拍屁股就跑了,他岂不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葛托克心里翻了个白眼。
就这胆子还当褪色者?
“正门那些卫兵啊,前几天刚处决了几个你这样的褪色者。”
葛托克突然压低声音,再次说道:
“相信我,侧面那条小路安全的很,士兵们根本不知道。”
路明非挠头:
“可这小道搁悬崖边上我有点恐高啊......”
葛托克呼吸一滞。
不是哥们,你是褪色者我是褪色者?
不是你自己要来史东薇尔的吗!
难道要我求着你进去?
葛托克强压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正是因为在悬崖上,所以才无人知晓。这样你才能直接入侵城内,不被他们发现。”
“好吧。”
路明非缓缓起身,嘴里嘟囔着: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这也勉强算是荣归故里了,风暴王保佑......”
葛托克心里乐开了花。他仿佛已经听见卢恩叮叮当当掉进自己钱袋的声音。
路明非刚准备走,突然狐疑地看着葛托克:
“等等,你为什么帮我?”
葛托克的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