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桶金

那位拿着公文包的中年旅客。

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国营厂矿里常年在外跑采购的供销科干部。

只见他怒气冲冲的吼道。

“啥烂招待所哦！一到晚上，那蚊子多的啊，比鬼子的轰炸机偷袭山城那会儿还密集...嗡嗡嗡，嗡嗡嗡...让人咋睡嘛！”

“格老子的！”

“咬的我满身都是包，跟脸上长了霉毒大疮似的...我啷个还好意思，去找兄弟单位的负责人谈业务么...”

“干脆去卫校，让那帮小姑娘，研究研究我这具活生生的传染病病例得了！”

那位供销科的干部一边抱怨。

一边不停的挠着脸颊、胳膊上的红包，怒容满面。

没成想！

他火大？

招待所登记室的那个大姐，居然比他还凶，“跟我夹紧...悄悄的。有事说事，你吼啥吼！？双人间里不是给你配了蚊香的吗？”

“那是个啥子破蚊香？”

中年男人大怒，“也不晓得是哪个烂厂生产出来的？里面不知道加了好多滴滴涕、六六粉，1059...熏的我脑壳疼！

要是被那种劣质蚊香熏一晚上。

还不晓得是把蚊子先熏死，还是先把老子给整报销了...你也别在那里跟我哇哇叫！我退房还不行吗？”

这个时期，几乎没有什么质检、什么环保一说。

所以在巴蜀的落后县市境内。

有些由村级集体小作坊生产的劣质蚊香，他们为了追求灭蚊效果，往往就会在蚊香里加入大量的剧毒农药。

灭蚊效果倒是不错。

不过，那味道...确实能把人活活给熏闭气！

只见中年男人一边掏出‘住宿押金条’。

一边愤愤不平的嘀咕道，“人家县供销社招待所、计划委招待所都配备有蚊帐。

吹着吊扇，隔着蚊帐睡觉...那才叫个舒服哩！

哎，同样都是县局级招待所，你们这单位...咋连个蚊帐都舍不得挂上呢？”

登记室的大姐一边给男子退押金。

一边回怼，“净说些屁话！你也不看看人家是啥单位...那可是县供销社和计划委！

每当物资局组织回来了蚊帐。

这些实权单位，早就把分配名额给拿走了，还轮得到我们穷教育局的下属单位喝汤？”

等到中年男人拿着押金，怒气冲冲的走了。

赵小磊上前。

故意用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开口道，“同志你好，我是常州第四纺织厂...”

“我管你是哪里来的哟！”

刚刚受了窝囊气的女登记员，没好气地埋着头咕囔，“是打算住宿吗？那就把单位介绍信拿来！”

赵小磊抬头。

望望登记室墙上，那行用红油漆刷着的醒目标语：【热情服务广大工农兵，严禁无故打骂旅客】。

没吭声...

“咦？”

骤然听到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此时的女登记员，大约也反应过来了，“哟，小同志，你是外省人吧？等等...刚才你说，你是打哪来的？”

赵小磊回道，“我是常州第四纺织厂...”

“纺织厂？”

那中年女人眼睛一亮，“哎，等等同志...你们厂里，有处理的布料没有？”

在这个时期。

由工作单位定额发放的布票极为金贵，也极为稀少。

稀少的连老外都忍不住笑话我们，说中国人评均每两个人，才能穿得起一条裤子。

所以这位女登记员，她听赵小磊说是从纺织厂出来出差的人？

便想当然的以为赵小磊，能为她搞到一些稀缺的计划外布料...

摇摇头。

赵小磊瘪声憋气的回道，“我爸单位上不生产布匹，是专门产尼龙绳，渔网，纱窗蚊帐这些尼龙化纤产品的国营厂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

女登记员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陪着大人到我们这里来出差，好借此涨涨见识的学生啊？我说嘛，你看起来咋这么年轻...咦，等等！”

只见婆娘一下子站起身来。

“小同志，你爸厂里是生产蚊帐的？”

“嗯。”

赵小磊点头，“现在我爸正拿着样品，准备找你们当地的物资局领导商量上货的事，所以让我过来登记一下住的地方...”

“等等！”

婆娘隔着窗户，一把揪住赵小磊的胳膊，“小同志，你能不能帮大姐一个忙？”

“请说。”

“你能不能跟你爸商量商量，让他匀点计划外蚊帐给我们？”

“这个嘛...”

赵小磊满是为难的挠挠头，“我...我爸工作上事情，我不懂...”

“哎呀！有啥子懂不起的哟。”

胖胖的老娘们儿松开手，随后打开门就滚了出来，一把抓住赵小磊死活不肯放开。

“你爸既然来谈业务，肯定是要拿着很多样品的对不对？

我跟你说啊，小同志...这些样品，千万千万不能让物资局的干部拿去入库。

要不然的话，那就成了‘计划内’物资，咱招待所搞不到供应批条的话，就没法买！”

“但如果你爸私底下把这些蚊帐卖给我们的话。

既不会少了半点公家该收的货款，甚至靠这个东西，你爸一顶蚊帐还能挣个3毛5毛的差价...那不好么？”

见赵小磊还在犹豫。

“来来来。”

胖女人抓住赵小磊的手就准备往登记室里扯，“进来，大姐今儿可得给你好好开导开导。”

“别别别。”

今年才十六岁的赵小磊，哪经得起这种阵仗？

赶紧脸红脖子粗的，使劲掰开对方的手，“大、大姐，要不你等等，我这就去找我爸，跟他商量商量？”

“要的。”

女人松开手，“你去找你爸商量，我去通知咱单位的主任，让他把钱给你们准备好...小兄弟，这事你可一定要做成啊！

成了之后。

姐这里包管少不了你的好处...我，我请你，还有你爸一起去下馆子！咱中午吃回锅肉！”

等到赵小磊出了招待所。

随后钻进一条小巷子，再三确定左右无人。

赵小磊赶紧运起意念，从超市里拿了一个尼龙袋，随手装了30条简易蚊帐，20双塑料拖鞋。

其实。

以赵小磊的估计，如果自己再拿几个款式新颖的保温水瓶出来的话，也是能卖掉的。

不过。

考虑到这种塑料壳的开水瓶，造型实在是太过于漂亮了，相比起这个时期的竹编暖水壶，靓丽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怕自己拿出来的话，立马就会引起轰动！

所以出于安全起见。

赵小磊只拿了30顶最最差、差到还得在墙上钉钉子，才能挂起来的那种尼龙蚊帐。

像那种自带支杆的蒙古包蚊帐？

还有那种四菱四角、看起来很上档次的宫廷式蚊帐，则一个都没敢拿。

而至于那些塑料拖鞋？

说实话，要是搁在后世的话。

赵小磊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因这种用废旧回收塑料做成的拖鞋，气味儿实在太大。

实在是太呛人了！

熏眼睛。

可就这种质量的拖鞋？

在这个时期的人眼里，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宝贝！

说起来也挺搞笑...在这个时期，人造革包包比真皮皮包贵。

塑料凉鞋，远比纯棉布鞋要受欢迎。

所以等到赵小磊提着尼龙袋一进招待所，便被站在窗口前准备退房的那些旅客，给发疯似的抢购走了好几双！

直把那女登记员给气的呀...

不过，那胖大姐生气归生气，赵小磊心里却乐开了花！

——把塑料拖鞋零卖给那些旅客，怎么着也比成总卖给招待所，要贵上几毛钱一双吧？

最终。

等到把30顶质量最差、但在招待所负责人眼里，却如同绝世宝贝一样的尼龙蚊帐、拖鞋卖完。

赵小磊也顾不上和招待所负责人，还有那位登记室的大姐，扯什么中午谁请谁吃饭的事了。

赶紧一溜烟的跑到无人角落，沾着口水清点起那一大堆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