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那台老旧的排风扇,“呼呼啦啦”地响着,仿佛一位垂死老人的喘息,声音尖锐又让人烦躁。炉灶上正煮着一锅汤,蒸汽裹挟着油腻的气息,肆意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黏在墙壁上,慢慢汇聚成一颗颗浑浊的水珠,顺着墙面蜿蜒滑落,在墙根处积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十岁的我,身形瘦小得像只小猫,正蜷缩在餐桌的角落。手中的瓷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碗里扒拉着米饭,眼里盛满了泪水,此时瓷勺与碗壁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就像平静湖面被无端投入的石子,打破了某种沉默的假象。
母亲站在洗碗池边,她身材微胖,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耷拉在满是汗珠的额头。她将铝盆重重地砸在洗碗池里,“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水龙头上的水滴都跟着剧烈颤抖。紧接着,瓷碗相互碰撞,发出尖锐得如同碎裂冰碴般的声响,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早就走远远的了!你爸那个窝囊废,整天就知道研究那破彩票,能算出花来啊!”母亲一边恶狠狠地说着,手上的动作愈发用力,搓洗着碗碟,水花四溅,有几滴溅到了她的脸上,她也浑然不觉。
父亲坐在客厅那张破旧的沙发上,他身形消瘦,背有些驼,头发依稀夹杂着不少银丝。膝盖上摊开着一张泛黄的彩票小报,手中的铅笔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不紧不慢地来回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每当母亲阴沉着脸从客厅走过,他浑浊的眼珠便会稍稍抬起,瞥见母亲的身影后,手上铅笔依旧不管不慢的写着。
父亲年轻时是学武的,身姿矫健,拳脚生风。可不知从何时起,曾经凌厉的眼神变得浑浊,那些练过的功夫,似乎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消散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中。他脾气暴躁,可面对母亲无休止的抱怨和怒吼,却懒得争吵。也许是觉得争吵无用,也许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他选择用沉默来应对母亲的怒火。
母亲虽然不敢对父亲动手,但那一声声怒吼,就像一把把利刃,划破了家中本就脆弱的宁静。“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做那彩票的白日梦!你看看咱们这日子,过得像什么样子!”母亲的声音在厨房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哀怨。
父亲依旧沉默着,只是手中的铅笔握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有时听不下去也会跟母亲争论几句。但始终他的目光都是紧紧盯着彩票小报上的数字,仿佛那些数字是他在这沉闷生活里唯一的希望,又像是他逃避现实的盾牌。
我坐在餐桌旁,小小的心里满是恐惧与迷茫。看着父母这样争吵,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不是温馨的。我不敢出声,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米饭也变得如同嚼蜡,难以下咽。在这充满硝烟味的氛围中,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鸟,找不到可以栖息的港湾。只能任其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