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曜背着青铜瓮踏出噬渊裂谷时,山风掀起他空荡的左袖。
瓮中星谣的残魂凝成萤火,在暮色中忽明忽暗。三日前那场死斗,让他失了半条手臂,却换来这尊刻满《噬蛊天书》残篇的瓮器。此刻断口处血枫菌丝正与瓮中蛊虫厮杀,每一次蠕动都带起钻心剧痛。
“往北三千里......“
萤火突然暴涨,映亮岩壁上星谣用血刻的遗言。蚩曜的指尖抚过字迹,菌丝钻入石缝——那里埋着半枚流苏银铃,与三年前屠寨修士剑穗上的饰物同源。
驼铃声刺破死寂。青蚨旗的岩驼队碾过山道,赶驼人斗篷下露出爬满尸斑的手腕。蚩曜弹出一枚染血的青蚨钱,铜钱钉入驼妖眉心三寸,畜生嘶鸣着掀翻鞍鞯,滚出半具啃剩的修士残躯。
“果然是他们。“蚩曜的霜刃在袖中轻颤。
断肠驿的轮廓在血雾中浮现时,瓮中魂火骤然炽烈。
檐下悬挂的灯笼泛着青紫幽光——那些半透明的灯罩竟是修士的丹田皮囊,萎缩的金丹在皮下突突跳动。蚩曜右臂的蛊鳞倒竖,刺痛感直抵骨髓。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驿丞从柜台后抬头,裂至耳根的嘴用银线缝着。他拨弄算珠的四指残掌上,尸蛊菌丝正探向蚩曜背后的青铜瓮。
“甲字三号房,要望得见马厩。“蚩曜屈指叩响瓮身,星谣的魂火在柜面烙出焦痕。
驿丞的舌尖卷走青蚨钱,裂开的瞳孔倒映后院:“新进的‘货’野性难驯......客官夜里莫惊了牲口。“
梆子声刚敲过子时,窗缝便渗入靛蓝雾气。
蚩曜翻身滚下床榻,三根冰锥擦着耳际钉入板壁。冰锥尾部的青蚨钱嗡嗡震颤,钱孔中钻出带倒刺的蛊虫,瞬息啃穿了柏木床柱。
“青蚨盟的迎客礼,倒是别致。“
霜刃出鞘的寒光中,瓦片轰然炸裂。黑袍人裹着剑气坠落,兜帽下赫然是驿丞那张缝合的脸!
“盟主托我问你——“黑袍人的腹部突然裂开,数百银翅蛊虫喷涌而出,“星谣的魂魄,卖不卖?“
青铜瓮凌空倒悬,魂火凝成三尺青锋。
蚩曜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绘出镇魂符。猩红符纹烙入虚空的刹那,蛊虫群僵如木雕。左臂断口处的菌丝暴长成冰甲,右臂赤鳞燃起焚心蛊火——
“霜鳞!“
双掌合击的冰火漩涡中,驿丞的残躯绞作血雾。七枚青蚨令箭破空而至,蚩曜徒手截住一枚,箭簇上的苗文渗出黑血:“欲救残魂,苍梧岭见。“
后院的驼妖突然惨嚎,铁笼中传来少女呜咽。
马厩草堆下的暗门溢着腐臭。
蚩曜斩断铁锁时,三百口陶瓮森然罗列。最近那口瓮中泡着的,竟是三年前失踪的血枫巫女——她的胸腔被改造成蛊巢,心脏插着青蚨盟的控魂钉。
“阿姊......“
瓮中人突然睁眼,口中吐出星谣的声音:“他们在炼替魂蛊......“话音未落,地窖轰然塌陷。尸傀从碎瓮中爬出,关节缠着银亮蛊丝,为首者竟是苗寨长老的腐尸!
长老的枯爪扫过青砖,地面化作流沙。
蚩曜的霜刃劈开蛊丝,星谣的魂火突然烙向瓮身——缺失的《噬蛊天书》燃魂篇在青铜表面浮现:“以魂为引,以恨为薪......“
诵诀声起,地窖温度骤降。霜刃炸成漫天冰晶,每片都映着苗寨焚毁之夜。尸傀触及冰晶的瞬间,血肉如雪消融。长老的天灵盖突然炸开,青蚨母蛊尖叫着扑向瓮口——
“这一式,敬诛邪剑阵!“
蚩曜的焚心蛊火贯穿母蛊,残识涌入神识:仙盟总坛深处,三百巫女正被悬在炼魂鼎上,鼎中翻滚着移植灵根用的“替魂汤“。
晨雾漫过焦土驿站时,蚩曜的霜刃正在滴血。
马厩残柱上钉着张人皮地图,星谣的魂火在“苍梧岭“烙出灼痕。菌丝突然刺入地底,三具塞满青蚨钱的土傀破土而出,钱孔爬出的蛊虫拼出新讯:“七日不至,鼎中残魂尽殁。“
蚩曜碾碎最后一只传讯蛊,北望层峦。青铜瓮突然轻颤,一缕魂火飘向东方——瘴气笼罩的荒村外,招魂幡上的血枫图腾正在风中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