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羊山小学的教室，牛向阳握着粉笔的手心沁出薄汗。黑板上歪歪扭扭的板书被窗外的风掀起一角，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像春草般疯长。后排几个男生把课本竖成屏障，低头摆弄着什么；靠窗的小女孩正用彩笔在课本上涂鸦，粉色裙摆随着她晃动的小腿轻轻摆动。牛向阳攥紧教案，试图用更大的声音压住躁动，可那些稚嫩的脸庞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牛向阳抬眼望去，江校长黑着脸走了进来，手中的听课记录本被捏得微微发皱。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教室，眉头越皱越紧，那表情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停下！”江校长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震得牛向阳手中的粉笔“啪嗒”落地。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连窗外的蝉鸣都似乎被这声呵斥惊得止住了。江校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讲台，翻开牛向阳的教案，粗粝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上面：“这就是你备的课？教学目标模糊不清，教学环节漏洞百出，完全是误人子弟！”
牛向阳的脸涨得通红，像被火烤过的柿子。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江校长环视教室，声音愈发严厉：“看看这课堂纪律，学生们根本没在听你讲课！你知道耽误的是孩子们的未来吗？我真不明白，师范毕业就这水平？”
委屈和难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牛向阳的眼眶渐渐湿润。他盯着地面，脚尖无意识地蹭着水泥地，把刚擦干净的地面蹭出几道灰印。下课铃响起，江校长把教案摔在讲台上，“哐当”一声，震得牛向阳的心跟着一颤。
那天放学后，牛向阳躲在宿舍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空，泪水终于决堤。他满心委屈，觉得江校长太过严厉，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原本对教师职业的憧憬，被这顿责骂击得粉碎，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教书。
此后的日子，牛向阳像变了个人。白天，他依旧按部就班地上课，但眼神中没了初来时的神采；晚上，他把自己关在宿舍，桌上堆满了考研资料。台灯昏黄的光晕下，他咬着笔杆，在英语单词和教育学理论中苦苦挣扎。每当想要放弃时，江校长那严厉的斥责声就会在耳边响起，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他想要松懈的心。
考研的日子漫长而艰辛，无数个夜晚，当整个校园都陷入沉睡，牛向阳的宿舍依旧亮着灯。他在题海中摸爬滚打，在知识的山峰上艰难攀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收到了梦寐以求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时光荏苒，多年后，牛向阳已是一所重点中学的骨干教师。他站在宽敞明亮的现代化教室里，熟练地运用多媒体设备授课，学生们专注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让他倍感欣慰。可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上马小学，想起那个严厉的江校长。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牛向阳驱车回到了羊山小学。校园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那棵老槐树又粗壮了许多，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他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江校长头发已经花白，戴着老花镜，正在批改教案。
“江校长！”牛向阳的声音有些颤抖。江校长抬起头，愣了几秒，脸上慢慢绽开笑容：“是向阳啊，快坐快坐！”
牛向阳从包里拿出精心准备的茶叶，放在桌上：“江校长，这些年我一直想谢谢您。当年要不是您的批评，我可能还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也不会有今天。”
江校长摆了摆手，眼神中满是感慨：“当年我是急了些，话说得太重。但你知道吗，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棵好苗子，就是缺打磨。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我打心眼里高兴。”
两人相视而笑，过往的种种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温暖。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织出一片片金色的光斑，仿佛在诉说着这段特殊的师生情。